放下手,萧卿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原来他刚刚想起,那个任务是重渊和他另一个徒弟一同接下的。怎麽只回来了一个,另一个呢?
阿沉呢?
有些困扰的皱起眉,萧卿知转身从柜子中拿出空白的竹简。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三月十六晨渊归。】
落笔,他轻轻叹了口气。
像如今这般纪录事务以提醒自己,已然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
或许会有人说,修士随着修为提升,神识强悍度早已远超常人,几十年前j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随口拿来调侃,更何况是重要的大事?且萧卿知修为高出普通修士不知道多少,这种「不慎忘记,以至於需要用其他东西来纪录」的情况,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有些时候,最不可能的答案,正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没了满地的竹简,萧卿知望着敞开殿门外纷扬的雪花,忽然便回想起他那「失魂之症」的由来了。
――――――。
自从卞城战後,萧卿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抱剑站在萧氏本家――忘相台的主殿门口,他看着四周来回的弟子们,却是自个儿陷入了沉思中。
先前几次追击战後漏网的邪异时,不知为何每到了关键处,他都会突然恍下神。若非那些邪异本身实力不高,片刻恍神根本不碍什麽事,恐怕便要被其走脱了去!
而说是不碍事,但萧卿知本人却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掉以轻心,直接忽略了这个异状。
毕竟,身为玄门中流砥柱,萧卿知自修练有成後起,即奉家令奔走四方,处理因地风火紊乱形成的不明时空裂隙。其中但凡出现一丁点失误,轻者不过受创,重者不只丢了命,还可能牵连现世,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除此之外,身为萧氏三首座之一,不管是为了家族考量,亦或是只为了支持如今身为代家主的亲兄长,他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家x命当儿戏看待。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即使扣除掉这些姑且算身不由己的因素,只说他身为一严以律己、为jg益求jg而不辞任何劳苦――b如天南地北找其他剑修切磋,争取共同进步――的剑修,这种恍神不仅是天大的困扰,更是让他无法专注於战、咳,进益的大事!
这让萧卿知怎能不重视起来!
萧卿知皱着眉头,神se淡漠的站在石阶之上。清风拂过,卷起了额侧散落的发丝。锋利的银灰瞳中彷若有着千万年不散的雪花,在秋日的暖yan映s下,仍无法被覆上任何暖意。
而传承自萧氏血脉的美姿仪,加上这与萧氏一众文修不同,独特的冰雪锋锐之气,使得他即便什麽都没做,单单站在那儿,也能引得周边所有人视线停驻。
然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彷佛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se之人,内心却是忧心忡忡,险些便要被这莫名而来的「小困扰」给愁白了头发。
对剑修来说,剑,即是他们的信仰。而战,便是他们追寻信仰唯一的道路!眼瞧着这道路出了状况,他再怎麽心如止水,也不可能毫无一丝波动。
究竟是何处出了状况?
百思不得其解,萧卿知内心愈加烦闷,表现於外就是周遭的空气更加冰冷了。
一片霜花悄悄落下。附近两眼冒光,不知何时悄悄围上的弟子们抱着各自的竹简,默默倒退了三步。
萧卿知对此毫无所觉。
有了前面那一点横亘於前,其余像平日里总会莫名陷入思绪中,或是不慎忘了什麽的,对他来说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尔。
当然,在萧卿知的兄长,也就是江左萧氏一门少主萧参纪日後得知了这个想法,立即被他这种进步事大,其他事小的态度给气得将他狠狠数落了一通。
「天琅君。」一名弟子在此时走上前来,拱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彼时,他仍居於江左十峰中的天琅峰,故被唤作天琅君。
「少主有请。」弟子恭敬道。
萧卿知一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大殿门口竟是站了一大片的弟子。那些弟子在他视线扫过时迅速板起脸,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礼仪姿态完找不着一丝错处。
就是,眼神好像有那麽一点点诡异。
「剑主,可是另有要事?」身边弟子见他不动,不由询问道。
萧卿知收回视线,摇摇头。
「无事。」
或许今日有长老召开集会?如此想着,萧卿知将那群奇怪的弟子扔到脑後,跟着指引进入了殿中。
主殿,不动声se牌匾下,萧氏少主忘相君萧常棣蹙眉而立。玄se高冠戴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发丝落下;披着的重水纹墨氅亦是光洁如新,一丝褶皱皆无,形象可以说是完全一丝不苟,光看外表简直就是把萧氏那数万关於姿仪的所有―不论必不必要――的教条都深深的刻入了骨髓。
当然,这是只看外表的情况。
见萧卿知进来,他眉宇一松,当即迎了过去。
「阿溯。」
以眼神示意让带萧卿知过来的弟子退下,萧常棣一伸手,直接将人给按在了位子上,自己也跟着在对面跽坐。待一切就位,这才关切问道:「最近这几日,状况是否有好一些了?」
萧卿知闻言,先是沉思了阵,随後才有些遗憾的摇头:「并无。」
闻言,萧常棣狠狠皱了下眉。
「……已经如此严重了吗?」萧卿知只听兄长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些什麽,突然一个俯身靠了过来。
一双手牢牢按上了肩头,他就这麽看着他兄长倾下身,满脸严肃道:「这失魂之症来得莫名,其间怕是有什麽算计。为防万一,阿溯这几年便先待在忘相台上,那些外务为兄自会让其他人处理,嗯?」
深邃的墨蓝双瞳紧紧盯住眼前透彻的银眸,像是不愿错过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
尾音微微g起,又带着点压迫与不容拒绝的意味。换作旁人早折於其威压之下不得不同意了,然而萧卿知能不了解他兄长的德x?
便是真打了起来,他也是不惧的。毕竟以两兄弟的切磋纪录来说,别管中间有没有放水吧,他都是胜多败少的。
不知自己在弟弟心中早已失去威信,萧常棣见他看了过来,不由板起了脸,试图用眼神令他妥协。
萧卿知:「……」
他直接别开眼。
萧常棣眉头一挑,从他十分不给面子的动作看出了几分无言的抗拒。然而萧常棣可是一路亦父亦兄的将萧卿知带大的,论起对自家弟弟的了解,这天下他若称,却只立基於一个点:萧卿知知道,或者说,想让他们知道。
二师兄情绪顿时有些莫测。
卿知不会对他说谎,但会不会隐瞒什麽……却不一定了。
「是。」不知旁边那人一瞬间脑海闪过的万千想法,萧卿知点头,只就事论事道:「且,若吾没料错,此镇之事应当为妖廷手笔。」
「妖廷吗?」二师兄露出了像是有些意外,却又根本不意外的神se。
天下道统共分四门,即玄、仙、妖、魔。玄门自五行出,天赋能为神异,负平衡天地yyan之责。生x淡泊,不好俗事,因历史悠久,所获道统最为纯粹,因而地位超然,为四门之首。
而魔门行事奇诡,为後天堕落修道者组成。因凝天地恶劫之气,x嗜杀而不好生,仅仅驱使浊气而非清气一点便使众修道者对其不喜,是为四门之末。
扣除此两者,天下间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以jg怪妖灵组成的妖门,以及由人族组成的仙门了。
方才所提的妖廷便是妖门主宰,凡修为有成的妖修皆以进入妖廷为最高志向。妖廷内按照修为、血脉划分阶级,站在众妖最顶层的便是所谓「一尊九君」。
而除了「一尊」殷凰尊殷千落外,其余「九君」由於采能者居之,无时无刻都在变动。若非高位之人,着实很难掌握现况。然众所皆知的是,不论是新晋君位者,还是原先君位的持有者,必定都是实力强悍,又自带先天传承异术的天眷者,难对付程度堪b玄门五氏独有的五行天赋能为。
至少,同阶层仙修敌不过妖修是普天之下都有的共识。
自古不仅仙魔不两立,就是妖仙之间也常因资源缘故大打出手。尤其眼下魔门蛰伏,妖、仙对立之势自然也越发紧张。
因此,在得知此地为妖廷的天眷者作乱後,二师兄原先想求稳,优先和平解决的心思也跟着淡了。
虽说任务中没有提到如何才算完成,但想必跟解决诡雾,恢复小镇这些不离十。
俗语言擒贼先擒王,既然知晓妖孽能够c控诡雾,那麽把这件事从源头给掐灭了,任务定然也完成了。
二师兄理清了思绪,终於觉得一直萦绕於心头的不安似乎也跟着淡了些。
不论如何,还是先将眼前这个任务处理了再说。
其余的……来日方长。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那妖孽是谁、修为几何、弱点又是什麽了。
二师兄陷入了沉思。
根据大师兄先前表现,直接对上肯定不是正确的方法。而「它」不会给出完成不了的任务,肯定有什麽他们还没发现的线索。
就在二师兄想到这点,并准备让其余人对目前还算安全的客栈进行完整的搜查时,因着对方思考的缘故而沉默着、沉默着、沉默了许久後才发现自己似乎被遗忘的萧卿知,不得不开口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了。
况且,对那妖孽,他正好有所猜测。
「妖廷中,以控雾为传承的,据吾所知便只有一位。」
二师兄一愣後猛地转头,目光在萧卿知身上停留了半晌,随後像是恍然大悟般一抹脸,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原来他自个儿想着想着,想到最後竟是直接把身旁这麽大个「人形线索」给忘了!
卿知他出身萧氏上层,对於妖廷的情报肯定b他这个凌天剑派的普通内门弟子还要深呐!
至於,让他犯了如此明显错误的罪魁祸首……二师兄默默往身边人的面容一瞥。
肯定跟对方身上还没抹去的掩饰和忽略有关。
二师兄面se不变,就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般。他撇过头,目光平静的看向萧卿知。也不先追问那妖的情报,而是用那略显低沉的嗓音问道:「卿知身上的符,想必出自於封氏之手?」
「是……」萧卿知下意识回答。本来有些疑惑二师兄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然而一看到对方眼神中透出的戏谑,他瞬间懂了。
二师兄这是又一次打听他发生了什麽事呢!
萧卿知默然无语。
查觉到友人话语中隐含的担忧之意,萧卿知一方面心生触动,想将一切尽数脱口说出,然而与之相b,更多的却是愧疚。
因为他并不能、或者说「无法」给对方想要的答案。
不说他对眼下情景还有疑虑,就说事实上,他自己也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麽要来这个镇上,还做如此伪装的原因。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萧卿知并不想让这个许久不见的友人为他担心。
隐去自己丢失了记忆一事,萧卿知装作没听懂二师兄言下之意,只冷淡的点头回应道:「确实是封氏之人所赠。」
二师兄对此已有预料,听了不过冷哼一声。
萧卿知有些心虚的撇过头,当作自己什麽都没听到。
揭过了这一茬,二师兄摆手让凌天剑派其余人靠过来,接着才示意般看了一眼萧卿知。
萧卿知开口道:「在此作祟之妖应是妖廷九君之一,青蛤君蜃慕尘。蜃之一族,一气境修为。血脉传承控雾异术,於领域中可化虚为实,化实为虚。」
「而外人倘若不慎陷入,无法辨出其中虚实者,轻则神智散乱,重则神魂不复。」
「一气境?原来如此。」二师兄若有所思。「我们现在便是困在了那青蛤君的领域中?」
「一气境?怪不得啊怪不得。」就在二师兄说话的同时,一个叹息般的语调突然从众人间冒了出来。
「谁?!」站在二师兄旁边,试图理解他与玉尘君跳跃般对话的老三被吓了一跳。「大师兄?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便见大师兄正蹲在地上,用不知从哪拆下来的椅子脚扒拉着满地稀烂的饭菜,像是在寻找着什麽。
听了老三的话,大师兄放下椅子脚,手轻轻在袖子上拍了拍,就着由下往上看的姿势对着老三慵懒一笑,道:「我一直在这里啊,三儿。」
「你妹!不要叫我三儿!」老三立刻怒了。
众人顿时si鱼眼看他:「……」这是重点吗?是吗?
萧卿知也跟着众人看了过去,自带锐芒的银眸在察觉到大师兄的举动後,便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盯着他。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却是玉尘君似乎对大师兄不庄重的举止……心生不满。
感受到萧卿知的视线,大师兄下意识收敛了点面上调笑的神情:「……玉尘君?」
萧卿知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麽。
要不要说,大师兄现在扒着的那盘菜,其实是……?
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喜静其实就是不想多话的x格占了上风。萧卿知摇摇头,只是将更多注意力投注到大师兄身上。
――反正也不是什麽大麻烦。他想。
对萧卿知来说,只要是能一剑斩了的东西,在他眼里都算是小问题。
而既然是小问题,那解释不解释……有什麽关系吗?
无视了其他人充满探询的目光,萧卿知在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又尽完解说?的义务後,便极度自然的转开了视线,冷冽的银眸虚虚的盯着空中某一点,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众人:「……」
作为在场唯一跟玉尘君熟识之人,二师兄勉强跟上了萧卿知的思路。略带无奈地看了萧卿知一眼,他到底还是选择顺了自家友人的意。
毕竟,根据他对对方的了解,若是萧卿知自个儿不想说,就是忘相君和问道尊哪日握手言和同时b问,打si他都不会说的。
别说前者达成的可能x低的趋近於无,总之,对於萧卿知这种x格,除了慢慢来或者另外套话,还能有什麽办法?
在心里叹了口气,二师兄也无视了其他人希冀的视线,将不知偏移多少,已经变成了「玉尘君思维探秘」的话题y是给转移回眼前:「这雾境可有解?」
萧卿知回神,沉思片刻:「有。」
「如何解?」
「雾境既由雾构筑,断其本源即可。」
「……断其本源?不可能!」大师兄的声音蓦地cha了进来,「雾为水气所化,若要断其本源,莫不是要把济水掏空了才行?不,不对,应该有其他原因。」
大师兄眉头高高拧起,只有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仍顽强的挂在唇角。
冲着对面的人是玉尘君,而不是哪个刚接触道门的新弟子,他就不该如此武断地否定。拥有如此盛名,玉尘君绝不可能是什麽空有修为却没脑子的蠢货。那麽,他为什麽会提出这个方法?
应该说,玉尘君是立基於什麽,才能轻易说出「断其本源」这种他们连想都不该想的话?
因着玉尘君横差一杠,大师兄先前蒐集的情报已全数报废。虽说他也从客栈里获得了额外的线索,但却都绕不开这雾境。
只有雾境退了,他才能验证他的想法。
大师兄0了0下巴,浅棕双眸仍一如既往地柔和。所有情绪皆被掩在了那一层暖融涟漪之中,让人难以分辨其心中真正所思。
任思绪流转了半晌,他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若是无法,那便只能这麽做了。
虽然这麽一来似乎有些对不起二师弟,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终究是通过任务更重要些。
想罢,大师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站在前方的玉尘君不知何时看向他的视线。
这是……大师兄心中一凛。
玉尘君眸光如冰,其中带着冷冽的寒意紧紧盯着他,就像是已经看透了他内心所想。然而就方才的行为推测,对方分明不是ai管闲事之人,难道是…大师兄看了眼站在他一侧的二师兄。
为了他这师弟不被利用,而发出的警告吗…?为自己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一愣,下一刻,他内心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了起来。
若要说的话,玉尘君在他们这一群师兄弟间才算是外人吧?结果这外人竟然担心他这个师兄对师弟下手?这……什麽跟什麽啊!
一时间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大师兄心中对於这个「玉尘君」的怀疑倒是降低了许多。
……他又不是真的傻,虽然用另外的手段看破此人身分,但对於这个和宗门记载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玉尘君」,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啊!
《道门风云志》中可是记载了,关於玄门萧氏玉尘君的描述是:「貌若中天孤月,负清冷高华之质,宛若姑s之君降世。」如此高的评价,和眼前这个除了那双银眸透出不凡,其余的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的样子,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肯定没有吧!
他倒不是怀疑对方的身分,此人是真正的「玉尘君」一事无庸置疑,他怀疑的是……对方的x情和人品啊!
扣除掉玉尘君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做了伪装,虽然大师兄认为这应该就是事实,然其余的因素考量进去的话……就凭记载与他本人的「巨大」差异,玉尘君表里不一的可能x可是占了整整三成!
谁知道对方目前能被他看出的「清冷」、「不喜言词」、「不多管闲事」这些x格是不是特意装出来的呢?
自个儿在脑内y谋论了一阵,大师兄思绪一变,突然想到玉尘君方才只凭一个眼神便辗压了他们全部……
大师兄:「……」莫名安心下来了呢。
冲着玉尘君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分明没必要耍诈才是。就是真有所图谋好了,老话一句,强者通常都不屑於y谋诡计什麽的。不说他们只是凌天剑派的普通弟子,根本还没接触到什麽可能会让三门之首的玄门惊动,乃至於派出地位极高的玉尘君打探消息的秘辛,就说玉尘君此等人物,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直接秒杀他们,还需要算计什麽?
那麽……排除掉所有针对大范围。被归属於y谋的可能x後,大师兄0了0下巴,视线不经意飘到了站在玉尘君身旁,自家虽然冷漠,但相貌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的师弟。
突然想到这两人面对彼此时,那截然不同的态度,大师兄手瞬间一滑:「……」
难道、真的、不是吧!!?
其实只是因为那盘菜,所以下意识关注一下大师兄的萧卿知:「?」
察觉到对方放在他身上许久,极度专注的视线,萧卿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自认为看透了一切,大师兄内心山崩地裂,外表神情坚强地保持不变。他朝萧卿知点了下头,接着便移开了视线。
像是方才sisi盯着对方看,不过是在思考时恰巧选择的视线落点,一切不过是个美好的巧合加误会。
……不过,只是视线落点的话,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彷佛被误会了什麽的感觉吗?
萧卿知半信半疑间,下一刻,他便接收到对方偷偷递来的,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附赠饱含……复杂之情的微笑。
萧卿知:「……」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
一旁,不知大师兄心里那从y谋论开始,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歪到了天边的思绪,老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高声道:「济水全长千万里,要ch0u乾它……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办到的事吧!」
「为何要…ch0u乾济水?」萧卿知莫名地看像老三,眼中的茫然之se简直要盖过银se眸子天然的明晰冷冽。
困惑的同时,他还在内心自然的想着:不愧是吾友的师兄弟,虽然修为不怎麽样,但在思虑方面却有过人之处。
他竟然完全看不透这群人的所思所想!
站在一旁,看透一切二师兄:「……」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什麽?」老三b萧卿知还不明白,「不是你说要断其本源,雾的本源不就是水吗!把济水ch0u乾,这……等等,该不会是这样的吧!」
突然间灵光一闪而过,老三恍然大悟,猛地一击掌。
「原来如此,我懂了!」
「你懂了什麽?说说看。」想明白…其实是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决定顺其自然…的大师兄双手环x,笑咪咪地看着老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盎然。
「……」凌天剑派一众嘴角微微ch0u搐了下。他们饱含同情地看了老三一眼,似是在同情老三接下来注定被嘲弄的命运,然而老三本人毫无所觉。
不但毫无所觉,相反的,老三还昂起头撇了大师兄一眼,像是在对大师兄示威。
大师兄眯起了眼,嘴边笑意越发温柔了起来。
「哼,玉尘君不是玄门萧氏之人吗?」
老三自信地分析道:「雾虽飘渺不定,但仍是以水为本源。萧氏可以控天下万水,而那个青蛤君血脉传承控雾之术,可以c控的只有雾气,孰强孰弱可不是一目了然?」
「所谓断其本源,只要玉尘君切断了济水与雾的联系,那雾焉有不退的道理?」
「没了这无所不在的雾气,便如断了那青蛤君一臂!如此以来,要打赢他也就不是完全可能的事了!」老三用力一握拳,得意洋洋道:「而这,便是我们的生路所在!」
「……」全场鸦雀无声,像是被他jg彩的分析给震撼到了。
大师兄0了0下巴,用一种崭新的眼神看向老三:「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儿竟然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
老三哼了一声,难得没有计较他的称呼。
「然而…」大师兄话锋一转,耸了耸肩道:「虽然很遗憾,但师兄还是得说一句。那就是……三儿说的这个方法,难度跟ch0u乾济水没什麽区别呢!」
「…怎麽可能!」老三霍地转头,满脸的狐疑。尤其是见了大师兄不正经的神se後,更是越发觉得大师兄是在框他了。
思及此,老三不由斜了大师兄一眼。
「大师兄,别是怕我抢了你的锋头,才这麽说的吧?」他抱臂环x,撇嘴道:「毕竟,除了这个理由,那个断字还能怎麽解释?」
後面的四师弟、五师弟神情也有些动摇。
「嗯……」大师兄眨了眨眼,忽然道:「也许,我们都想得太复杂了呢?」
「什麽?」老三有些不明白大师兄为何会说这句话,但转念一想,对方这分明是想不出理由,妄想把这一话头轻松揭过去呢!
老三是si都不会让大师兄如愿的。
毕竟,从前不管他提了什麽建议,最终都会被无良的大师兄怼的t无完肤。难得几次反击的机会,不是被对方打马虎眼呼拢过去,就是被什麽「师兄的权威」给压的不能出头。
这一切切都让老三咬牙切齿,越发想挖出大师兄的错处并狠狠嘲笑一番。
而眼下,这里除了他们师兄弟外,还多了个盛名在外的玉尘君!正主在此,就算对方在怎麽不要脸皮的狡辩,事实依旧是不可动摇的!
即将复仇成功的喜悦让老三忽略了二师兄略显古怪的表情,仔细想了想话语中没什麽明显漏洞後,更加有恃无恐了起来:「大师兄,这是无话可说了吧!」
说着,他昂起头,满脸傲慢道:「虽然我没大师兄那麽聪明,但俗话说什麽来着……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总之,这一局肯定是我赢了!」
「……」大师兄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师兄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自己骂了进去,还能如此的沾沾自喜。」
在老三愤怒的看过来,准备说些什麽之前,大师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笑道:「未免等会有人脸太疼,我们还是别多做争论了。那麽!」
大师兄转头,对着站在自家师弟身旁沉默看着他们,像是在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论的玉尘君拱手一礼:「还望玉尘君为我等解惑。」
等等,这麽想,这个「玉尘君」的脾气也太好了吧?跟传言完全不符啊。大师兄越发觉得此「玉尘君」非彼「玉尘君」了。
萧卿知一双银眸静静地看着他们,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嗯。」
众:「???」
嗯什麽?这个嗯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是认同老三还是认同了大师兄,还是都不认同啊?
二师兄嘴角一ch0u,转过头,果不其然在那双冷冽银眸深处捕捉到一丝茫然的情绪。
二师兄这还是头一次…不,准确来说是第二次了,确切感受到那向来处於人群中心,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友人,他的存在感真的能够如此的低……
方才的情况,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大师兄和师弟争论,争论着争论着,对方听着听着就……恍神了。
而这件事,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不管事冲着名头,还是冲着那护短至极的兄长,或者只冲着…咳,外貌,也没几个人能如此怠慢於他。
若非因这刻意减弱的存在感,大师兄他们被剑意威慑後,又怎可能恢复的如此迅速,甚至还做出方才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拿人当盾牌的举动……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这友人的内心仍旧如此柔软,只因着披了个冷冽的壳子,便被传成冷心又冷情的人物。
这样也好。二师兄不由这麽想到。高高在上b之温和仁善,更让人敬畏忌惮,不敢随意拿捏。
只由着卿知的本x,还不知会被人怎麽欺瞒呢!
若是被大师兄他们知道二师兄内心这麽想的,肯定会一齐摇着他的肩膀,对他不可置信的呐喊:你认真的!?就看那武力值,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咳,总之,不知第几次在心底为友人c碎了心,二师兄此时分明该是无奈的,然而冷峻的面庞上却相反地浮出了些许暖意。低声把前因後果对萧卿知复述了一遍,他眸光一冷,转头便朝大师兄及老三投去了警告的眼神。
意思很明显,放尊重点,还有,别捣乱。
大师兄、老三後颈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