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去,那女孩儿没了。
问:“你女儿呢?”
“昨晚卖给村东的刘大户了。”
我们目瞪口呆。
小姑姑急红了脸:“你不是答应把女儿送进女学了?怎么又卖了?”
那个主人木然回答:“老婆老娘快饿死了。等不起。昨晚村东的刘大户过来说要买,就卖了。”
小姑姑不甘心,不肯就此罢休,一路跑到刘大户家去要学生。
正碰上刘大户家的下人拉了一具身上血肉模糊的尸首出来。说是老爷昨晚新买的小姑娘,老爷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刘家小姐去告状给母亲,女主人就气冲冲先命人打了一顿,说是要给新下人立规矩。
谁料小丫头命不好,就这样打死了。
气得老爷捶胸顿足,直喊着花了一口袋糠米买的丫头就这样浪费了。但最后也无可奈何家里的母老虎,只得让人丢了了事。
我给吓坏了,阿姨姑姑们却白着脸,冲进去杀气腾腾地要找刘大户算账。
刘大户最后文质彬彬地迎出来,好言好语说:“这丫头是我合法买的,何来草菅人命一说?至于在下不妥之处,不知这是诸位的学生,那我赔诸位女君子一个学生就是了。”
最后以刘大户的女儿进女学了事。
那刘小姐还满脸的不情愿。
只有小姑姑还不肯,诸位阿姨却劝她息事宁人:“我党赖乡绅谋事,讲究乡间自治,我等也是出身乡绅,赖乡绅资助,方得开女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本就为学生而来,既然白得了一个不用倒贴的学生,那就算了罢。”
最后也还是罢了。
只是我不比小姑姑她们上过战场,那天实在给吓坏了,不敢再去。就又留在女学看门。
小姑姑独自送我回来,安顿了我,又要赶回去“招生”。送我到门里,像木雕似地站了一会,在门里的阴影里极其疲惫似地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了。
我留在女学里,阿姨们除了阿丘,又找来了两三个佣人,既算陪我,也算看管女学堂。
那三个新来的佣人中,有一个女佣人,叫麻子娘。说话的口音似乎和张妈是老乡,也是嘉兴一个乡下地方的人。
我有意问她认不认得张妈一家。她想了半天,犹豫着说,大概知道。
我就问张妈现状。
她开始不肯说,说是乌糟事脏耳朵。我问得多了,就说了。这女佣跟从前的张妈一样,虽然慈蔼,但是不说话也罢,倘若开了个口,就絮絮叨叨的,非要把话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