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全国赛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陶一冉居然受伤了。
小人鱼一回来,他的训练强度增加了一倍。
之前陶一冉突飞猛进,很大原因归于训练方式的改变。然而一旦进入了稳定期,进步就变得不再显明。
少年有些焦躁。
哪怕面上表现得不在乎,行为上还是多少表现出了一些异常。当他第一次因为过度训练而导致肌肉拉伤时,嵘玄终于发现这家伙隐藏的心理阴影。
接二连三的胜利并没有给陶一冉太多的安全感。站在拳台上时的感觉只有拳手自己明白。被欢呼或咒骂包围着,没有一丝退路。一旦对胜负过度在乎,人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缘,只要摔倒一次就再也起不来。
陶一冉太在乎了。
在乎得如果不是逼得没办法,也不愿轻易重返拳台。
心里的焦躁不能表现出来,少年的干脆用沉默压下了自己的脾气。
嵘玄就要脱口而出的责备,在看到他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瓣时,又吞回了肚子。
相比之下,嵘玄的进步明显得令陶一冉嫉妒。
从前他勉强还能跟嵘玄打上一会儿,现在却越发感觉到了勉强。也许再过两年,他连近身都做不到了。
这就是人鱼跟人类从根本上的差异,不管你多努力,人鱼一甩尾巴就能轻易超越。
被拉去医院做治疗,陶一冉一路上都没说话。
嵘玄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阴霾给堵住。
直到医生皱着眉头说“拉伤要两周才能治好”时,陶一冉才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没有特效药吗?”少年瞪着医生,恨不得把自己家里的那两箱钱甩到他面前,“多贵都行。”
“你现在在特殊保护期,医药费全免,给你的也是最好的治疗。”医生没什么好气,显然是经常遇到这种人,“除非你是人鱼,否则不管吃什么特效药,肌肉自身的复原都只能维持这个速度。”
一大一小又沉默地出了院。
陶一冉的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甚至被叮嘱一周内不许运动。
少年的焦虑此刻终于到达了巅峰。
“干!”抬脚踢飞一个空玻璃瓶,瓶子撞在墙上,响得惊心动魄,碎片飞向两边,甚至有好几块划破了陶一冉的皮肤。
“你发什么神经!”一直跟在后面不知怎么打破气氛的嵘玄终于恼怒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走,“跟自己较劲有意思吗!?憋着一肚子的气,最后还不是只剩一个屁!”
“……烦。”少年紧抿的唇瓣终于吐出一个字。
“嫌我烦?”嵘玄立刻冷下脸。他可以容忍这家伙的坏脾气,却不代表能容忍对方的羞辱。纯种人鱼的傲慢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嵘玄乖了这么久,久得陶一冉甚至忘了那条食人鱼当初是怎么磨刀霍霍向陶郎。
陶一冉脖子僵硬着,没有低头的意思。
眉毛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可惜嵘玄太矮,完全没发现对方心里微妙的变化,憋了两天的火终于烧了起来。
小孩也不说话,跟在后面的脚步顿了下,突然转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陶一冉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才慢慢跟上去。
嵘玄越走越愤怒。
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的。
他不喜欢被人控制,因而人鱼王一死,自己反倒觉得松了口气——即使那个男人教会了他更合理发掘潜力的方法。
他要重整旗鼓地回到人鱼族,就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队伍,一个彻彻底底听从于自己的队伍。
可他太小了,在这个年纪,他只能依附于他人成长。
陶一冉并不是一个依附的好对象,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类,甚至没有可以与人鱼抗衡的权利,对嵘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如果想成为人鱼王,现在该做的应当是去寻找更多失落的人鱼……
“你跟着我做什么!”小孩回头瞪人。
少年视线飘去另一边,并不回答。
两人僵持了一会,陶一冉才慢慢地说:“我没烦你。”
这算是人渣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从来没说过“对不起”三个字的家伙,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年长的,不该跟一个小孩计较。
虽然他还是很烦躁。
但确实不该发在一个小屁孩的身上。
嵘玄眼巴巴地等着他下面那三个字,却发现对话没了。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最后还是陶一冉不自在地扯开话题:“回家吃饭。”
……干!
人类这边的斗神赛告一段落,人鱼这头的王座战也拉开了帷幕。
所有成年的人鱼都可以参与的权利之战,这一年吸引了足足两万人鱼报名。从日渐上升的报名数量来看,人鱼族扩张得并不比人类慢。
正因为双方不断扩张着自己的领地,才又导致了六年前的小规模人鱼战争。
那场战争已经远不如最早期的人鱼战争。随着新一代人类的诞生,许多从小就接受了人鱼存在的新新人类开始反思是否有跟人鱼共存的可能性,而人鱼族的新一代们也因为在安逸的环境下长大,对曾经人类的复仇心也减弱了许多,如今两个种族间最大的隔阂,倒不是以前的血海深仇,而是彼此间关于进化地位的纷争。
至于人鱼王座战,人类对它的防备心不小。这场混战过后,又将诞生新的人鱼领导者,而这个领导者将来会如何处理人与人鱼间的关系,都将影响至少一整年的海陆关系。
大海与陆地之间的微妙平衡稍有不慎,将会引起又一轮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