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感觉喉咙里有些发干。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圣人知不知道李陀的图谋?”
“圣人虽然是女流,但以她的智慧,当然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宇文怀谦端坐在椅子上,虽然刚刚从狱中出来,身上还穿着囚服,但他的坐姿却是笔挺。
秦逍立刻问道:“朝廷将会如何应付?”
“封锁嘉峪关,就是对付李陀的第一步棋。”宇文怀谦想了一下,才缓缓道:“切断了西陵与关内的通道,不但可以让西陵赋税大减,而且会让西陵迟早陷入粮食危机。西陵和兀陀现在是互相利用,面上保持和睦,可是时间一长,双方必然会离心离德。李陀那伙人绝不甘愿被兀陀人所控制,时间拖得越长,双方的矛盾也会越深,不出三年,西陵便会陷入内忧外患。”
秦逍双手十指交叉,问道:“二爷的意思是说,封锁了嘉峪关,不去管他们,西陵迟早会不攻而破?”
“封关过后,对西陵自然是有打击,但大唐也会受到影响,商路断绝,对帝国的赋税也会大大削弱。”宇文怀谦正色道:“西陵可以撑上三年,但是朝廷却也必须争取时间,在这三年之内,无论利用何种手段,都必须让那些意图动乱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关内不乱,李陀就没有胆子也没有实力入关,等到他们崩溃之时,朝廷派一支兵马出关,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一举拿下西陵。”
秦逍微微颔首,道:“大唐眼下最大的对手,就是南疆慕容,只要南疆慕容在这三年之内不轻举妄动,便可以耗死李陀。”
“南疆慕容自然是实力不弱,不过裴孝恭麾下数万大军布防在南线,南疆军即使有所动作,也未必能够突破南线防御。”宇文怀谦若有所思:“置若北方的图荪人,近些年听说杜尔扈部的汗王铁瀚率领麾下铁骑吞并了不少部落,实力也是一日比一日壮大,不过想在三年之内成气候甚至挥师南下,几无可能。而且太史存勖统帅北方四镇驻守北部防线,图荪人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秦逍道:“如果南疆慕容和图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么三年之内,关内应该不会出现大的战事,李陀也等不到入关的机会。”
“本来我只是担心渤海会生出事端。”宇文怀谦轻叹道:“无论是南疆还是北方图荪人,虽然不会第一个出手,可是一旦帝国发生战乱,这一南一北两头豺狼一定会冲出巢穴,向大唐扑过来。渤海国当年臣服大唐,那是被我大唐铁骑踩在脚下的无奈之举,靺栗人反复无常,而且睚眦必报,自始至终,从没有真心归附大唐,甚至视我大唐为生死之敌。现如今渤海是由渊盖建把持,据我所知,此人野心勃勃,极其好战,渤海不但已经恢复了元气,而且向外扩张,这种人迟早会将刀锋指向大唐。”
秦逍在西陵自然也见过不少渤海人,但对渤海国知道的却并不多。
“不过现在来看,渤海国的威胁固然不小,但最大的威胁,反倒是王母会了。”宇文怀谦皱眉道:“十年前,他们就有手段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发展处数万信徒,现在过去十年,他们在暗中发展,已经拥有多少信徒难以估计,一旦这帮人突然起事,我都难以预测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秦逍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们不但发展信徒,而且还从那些信徒手中骗取了大量的财物,如果这十年来他们真的一直在秘密活动,无论是信徒还是财产,都是庞大的数目。”
“能够做到如此隐秘,甚至连朝廷的耳目都很难察觉,亦可见这帮人实在很有手段。”宇文怀谦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肃然道:“我现在只担心一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样,目今的形势就已经十分严峻了。”
秦逍立刻猜到宇文怀谦心中所想,道:“二爷是担心王母会和李陀有勾结?”
“不错。”宇文怀谦点头道:“能够设计夺下西陵,李陀和樊子期那伙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机心了得,谋划周密。他们既然出手,自然就对拿下西陵之后的事情也做了谋划。李陀当然也能想到,朝廷一旦不出兵,只是封锁嘉峪关,以拖延来削弱他们,不给他们入关的机会,他们最终也将一事无成,西陵最终也将重归大唐,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敢这样做?细细想来,最大的可能,便是李陀确信三年之内,关内一定会乱起来,而且他们一定不是指望南疆慕容甚至北方图荪人率先出手。”
秦逍冷笑道:“他们在等王母会掀起叛乱?”
“这是最大的可能。”宇文怀谦看着秦逍道:“唐军的两支主力分别驻守南北两边,腹部空虚,除了京都有神策军卫戍,地方各州的大营兵马都不多。其实这也正是因为圣人登基之后,三州七郡叛乱,圣人才对地方各州的兵马加以限制,最高不超过五千人的编制,就是担心地方州军叛乱。如果王母会蛊惑信徒造反,地方各州仓促之下,未必能应付的过来。”沉默了一下,才道:“前朝的天师道叛乱,几个月之内,蔓延到全国各州郡,最后花了足足七年的时间才将天师道叛乱平息下去,却也因此元气大伤,否则李唐也未必能够取而代之。”
秦逍神色更是凝重,想到无辜百姓被王母会蛊惑,造成天下大乱血流成河,心下悸然。
“如果王母会的规模当真能够与前朝的天师道一样,在帝国各州蔓延,地方各州无兵可用,就不得不调动北方四镇甚至是裴孝恭的兵马平乱,如此一来,图荪人和南疆慕容当然不会错失良机,而西陵李陀自然也就等到了入关的机会。”宇文怀谦神情凛然:“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弄清楚王母会到底有何图谋,而且必须让各州大营全力戒备,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