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一边吃,一边说道:“两江叛乱之症结,是韩拓与程平的野心,中原流寇之症结,是官吏剥削,天灾降临,百姓活不下去。”
“所以平乱两江只需要打败韩拓和程平的大军即可,而中原之平定,最重要的还是分地和改制,如果没有这两项,那每一个人都能再次成为难民,又会有另外的张白龙站出来。”
“西南的症结在哪里?”
熊阔海皱眉道:“哪里?”
“穷。”
周元淡淡道:“穷苦,是那里的根本矛盾。”
“苗人最初聚居于黄河下游与长江中下游地区,如今的山东、江南、湖广都是他们的聚居地。蚩尤涿鹿战败之后,黄河下游的九黎各族朝南迁徙,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地区,逐渐壮大势力,又开始朝北扩张。”
“那时候,苗族被称之为‘有苗’一族,声势可谓浩大,只不过遇到禹皇,再次兵败,天下遂归于一统。”
说到这里,他看向两人,沉声道:“我之所以说起苗族的渊源,是想告诉二位,从上古时期,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百姓,只是部落不同,源属九黎,而非我华1夏罢了。”
“禹皇征服三苗,天下归于一统之后,他们便属于我们整个大文明的一部分,是数千年来血肉相连的至亲同胞。”
两人缓缓点头,他们不是文人,他们对此并不了解,此刻是表达认可。
周元道:“基于这样的前提,我们对待他们,就不能向对待异族那般,试图剿灭与镇压。”
“至少,我不会这么做,我有更好的方法。”
他侃侃而谈的姿态,让彩霓眼中发着光,脸上展露出迷恋的温柔笑意。
彩霓特别喜欢公子说正事的模样,说不出原因,就是喜欢。
而周元继续说道:“话说回症结,所谓的穷。”
“为什么穷?”
“三苗时代,苗人迁徙至湖广地区,而后因战争之乱,又不断朝南迁徙,一部分到了四川,一部分到了湘西,更多的一部分到了贵州。”
“长期以来,他们居住于深山之中,远离世间纷扰,但…世界在变,制度不变,那百姓只会越来越苦。”
“穷的症结,在于土司制度。”
“土司拥有当地最高的权力,行政、司法、军事、监禁,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意压迫治下的普通百姓,把他们当成猪狗一样剥削,使用治下百姓内部矛盾不断,阻碍了发展。”
“这种制度本质上是领主制,农奴制,领地的争夺甚至会限制拓荒,限制田地的开垦。”
“在如此极端贫穷的情况下,如果你们作为苗族的男人,你们会不会拿起自己的武器,去干一番事业?”
“面对土司的洗脑,你们是不是会把一切的苦痛归罪在汉民和官府身上?”
“那镇压有用吗?那杀人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王昂深深叹了口气,抱拳道:“周大人,我们是粗人,有些事想得太简单了,此次受教,受益良多。”
周元摆了摆手,道:“我想说的是,真正解决西南问题的方法,就是废除土司制度,把苗人身上的枷锁打碎。”
“这不单单需要我们,更需要他们自己的觉醒。”
他看向两人,沉声道:“而为什么先去贵州而不是四川,只因为贵州土司才是四川土司的根基,乌蒙土司之所以起事,大概率是有贵州土司的支持的。”
“无论是擒贼擒王,还是找树问根,都要先处理贵州。”
“贵州不处理,四川就算平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向勇和邓肃有能力稳住局面,我给他们承诺的时间,是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我们要改变贵州。”
说到这里,周元笑了起来,轻声道:“两位大人,你们从前干的都是杀人抄家的任务。”
“这一次不一样,你们是要去拯救生活在极端困苦之下、饱受土司欺压的同胞。”
“你们这一次,做的不是见不得光的事,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