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把……”反倒让西瑟显出了一点局促:“所以,菲洛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你这么拼命,就连一点休息的空闲都不留给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是看不惯那些个巨头企业的压迫,想着点一把火,将那一切丑恶都付之一炬吧。
“理由?这又哪里有什么理由的说法?”只是菲洛的答案却并不如西瑟所想的一样。
让西瑟不禁又是一丝急躁跑上了眉梢:“难道你看那些个狗屁巨头企业就不糟心嘛?难道你就不想把那些个狗屎巨头企业都烧成灰嘛?”一开口的话语里头,更是带上了点向菲洛反向灌输情绪的意味。
“嘿!你给我冷静点!”一声喝止之下,西瑟满腹将要燃起的涛涛火焰也被按下三分,随即菲洛又正视着西瑟的眼,一如先前为西瑟解惑时一样的开口讲述着:“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你秉持着相同的看法,强迫其他人认同你的观点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先是一句定性,将那西瑟给说得哑口无言,菲洛口中又接连出言:“还有,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你所看见的很多东西,很可能其他人却完全不了解。就比方说你从小生活在了外面,就觉得应该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巨头企业是如何如何的坏,但事实上大部分出生在了‘陆上天国’的孩子却从未了解过那些罪恶,甚至于在盐湖城内部网络很多的所谓‘公众知识分子’的大力宣传下,很多的煞笔还十分的向往外界的资本世界呢。”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又想出去。
“怎么可能!”一听见菲洛讲到甚至还有人向往那个吃人的赛博朋克社会,西瑟的一双眼都瞪得大大,仅此一件事便足以让西瑟感觉到了无比的震惊。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信息的不透明可能导致的奇葩现象海了去了,所以你这种纯粹的情绪输出是绝对要不得的。”苦口婆心的规劝着西瑟,菲洛就连手上的汉堡都重新放回了食盒里去。
“那菲洛你总知道吧?就你自己,别人我都不管,难道你就不打算推翻那些个巨头企业吗?”但此时热血上脑,急红了面庞的西瑟又哪里听得进菲洛的劝导,仍是执拗地问着。
“当然想了!”菲洛的一句斩钉截铁,将这么个争论给终结。
让西瑟也终于脱离开了由认同感所带来的钻牛角尖。
再看见西瑟脸上的充血殷红渐渐淡去,菲洛再开口,语气也渐渐软下:“但我的这个想要推翻资本和你的想要推翻资本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不同。”
这一句话被西瑟听进了耳朵里,虽然感觉到了不解,但也并没有出言打断,仍是让菲洛接着讲了下去。
“我能看出来,你从小便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你憎恨着那些个巨头企业,你憎恨着那所谓的公司殖民主义,所以你才会想着跑到盐湖城来寻求反抗的方法。”
菲洛一语便点明了西瑟的真心,让西瑟听了也不由地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却不一样……”话说了一半,菲洛原先与西瑟对视的双眼也错开,默默地回过了头去,穿过了医院廊道的窗户望向了那天上的一轮弯月:“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从小便生活在这盐湖城里,说实话一直也只是听说过资本的不好,偶有的几次看见,那也不过是盐湖城里头的孱弱私企所曝光出来的小恶。外头那些个由巨头所把持着的社会我并没有经历过,其间的种种黑暗也绝非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很难有能与你相通的实感。”
“那你支持推翻资本的理由又是什么呢?”重新复归了冷静,此刻的西瑟又学会了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呵……”而被这么问了的菲洛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先是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你在盐湖城里学习应该重点抓住辩证法与矛盾论的学习吧……”再开口的一句话语也说得是这样的没头没尾。
让西瑟止不住的疑惑:“对,没错,说是这两个是我学习‘主义’这个方法论的前提条件。”
“就在这了。”菲洛听见西瑟的答言,释然地笑了。“你要学习方法论,是因为你有了目的,所以需要实现的方法。而我却不仅是从方法论上获得了方法,也从方法论上获得了目的。”
菲洛这恍若谜语一般的回答,直让西瑟听了不禁眉头拧起,困惑更甚:“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和我猜谜语嘛?”
仍然在笑着,不过这会的菲洛则细心地开始为西瑟解释了起来:“因为我在学习到了方法论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什么的,那会的我并没有……”
话语略作停顿,菲洛也从座椅之上站起了身前走了两步,倚靠在了那月亮所在的窗户边沿。“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又有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但我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再看菲洛伸出了一只手,一指那天上月:“我的存在或不存在,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嘛?”
虚幻而又飘渺,这正是此刻西瑟眼前菲洛的模样。就好像菲洛的存在正与那梦中的蝴蝶相类似,于西瑟而言不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只需稍一眨眼,面前的人儿便会瞬间消失不见。
“但就在这会,方法论出现了,就像是一位老师一样,方法论他不仅教给了我如何建设乌托邦的方法,亦同时告诉了我那个乌托邦存在的可能性。”
突然地一丝笑容,一丝苦笑又出现在了菲洛的脸上。
“呵呵……虽然实现那个乌托邦的存在其实也并不是我所真心欲求的活下去的理由吧,但至少也能先让我以此为借口坚持着活下来了。”
讲述至此,菲洛又转过了身来,重新地与西瑟对视着。
“至少有了这么个理由,我也不至于在某个寂静的夜里,登上一栋高楼的顶端,迎着狂风一跃而下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