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叙话的工夫,骑兵们动作飞快,就在官道两侧空处堂而皇之地结起了营寨。
周围既不挖坑,也不拦木。松松垮垮地拉了百十顶帐篷。
程昱不知从哪摸出两盒棋子,拉着陈群营前对弈。陈一牵着贾诩观棋,倒是曹纯显得格外兴奋,抱着杆大枪来回擦拭。
陈丛负手上前,打趣道:“子和,一会你便领上一百飞骑守营。”
“啊,啊?将军,纯...”
陈丛不再理他,朝着贾诩扬扬下巴:“贾毒物,整两句。说得本将军满意,以后便不捆你。”
贾诩咂咂嘴,本不欲多说。
但他好歹一州之治中,整天让人牵着也不像话。
略作思索,开口道:“此地临近晋阳,将军不若放出消息,凡四方所俘,重新造册,收为编户之民。”
“呦,真新鲜。很难相信从你嘴里还能说出如此温和的话。”
贾诩摇头,道:“温和吗?敢问将军可有并州地产?”
“没啊,怎么了?”
“如此,将军如何安置编民?白波之贼众十万,若尽归晋阳...”
陈丛莫名其妙道:“话是你说的,你问我如何安置?我怎么知道如何安置。”
贾诩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其实将军如何安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怎么认为。将军当真化贼为民,土地何出?是上党陈氏?屯留鲍氏?上党崔氏?还是太原王氏?将军欲行仁治,总不能夺生民之土予贼。”
陈丛撇撇嘴:“什么昏招?若如此行事,那些个世家大族还不得跳起来反我?”
“两害相权取其轻。并州动乱之源,实在三胡一羌。任由异族南下牧马兵燹不休,各郡豪族只会更痛。如今将军兵威隆重,亦愿扎身泥沼,他们为何要反?”
“你的意思是...”
“他们只会一边夸赞将军仁德,一边暗结甲兵,犁地三尺尽屠白波之贼。可怜将军满腔热忱尽为小人所毁,然将军同出世家,不忍尽戮之,只得缴了各家私兵以示惩戒。”
陈丛眨眨眼,左右想不明白,贾诩这种阴祸哪来的脸,一口一个‘小人’喊别人。
“若有流民为谋编户充贼而投?”
贾诩无所谓道:“逐利而死,何足道哉?况并州疲弊,将军初来乍到,本无多余钱财安置流民,任其为乱不若借刀杀之。”
好好好!安置不了就杀光是吧?
果然。
指望这老货有节操,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省事倒是省事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纸诏令下去,多少人会变成世家刀下的屈鬼。
原来好坏的评判真看参照物。
陈丛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结果拿自己跟贾诩一比,发现自己简直是个挂着功德光环的圣人。
再看程昱,竟然捋着胡须听得一脸享受。
得!自古臭鱼爱烂虾。
“长文,你说。”
陈群深深望了贾诩一眼,起身拱手:“白波者,纤芥之疾耳。或逐步蚕食,或聚而歼之,或纵兵驱之。小叔坐拥天下骁骑之最,自可放手施为。”
陈丛点点头:“细说。”
“逐步蚕食自不多提,自以晋阳为基,逐步清洗太原、西河一带。聚而歼之则需联络世家结兵,呈兜网之势逐步驱贼与白波谷,则小叔亲率骁锐,可一战而定。
至于纵兵驱之...休屠胡与南匈奴生隙日久,而白波郭太背后勾连南匈奴单于於夫罗。小叔可出兵白波谷,击而不歼,一路驱乱兵北上至朔方、五原二地。自可引得休屠胡来击。至此小叔便可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