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铉暗自打量此人,肤色黝黑,看不出实际年龄,两只眼睛分外有神,只是腰有些驼背。
“王大人,久仰了!”
王元玮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不曾见过,遂疑惑的问:“你是何人,为什么来看我?”
朱铉呵呵一笑,非常有礼貌的回答王元玮:“我叫朱铉,鄞县杨大人派我来的。还有一事恐怕王大人尚不知道,杨大人已被任命为本郡督邮,掌管督察鄞、鄮及句张三县。”
谁知王元玮却问:“鄞县流民如何安置的?”
朱铉叫他这答非所问的一问,还真愣了,便把鄞县之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王元玮听后直摇头,竟毫不避讳的说:“杨懿为官清明,但缺乏机变之才,更无担责之勇,此事绝非他做主的。你如实说,何人在幕后操持?”
朱铉很是佩服王元玮料事之能,不忙着回答,也反问王元玮:“说人易明己难,不知王大人如何评价自己。”
王元玮让朱铉问的心内一跳,叹口气大声说道:“志大而才疏,意绝而少谋!”
朱铉听王元玮竟能如此评价自己,不禁暗暗佩服此人气度非凡。
又是呵呵一笑:“大人过谦了,其实连我家杨大人都很推崇您的。”
王元玮明知朱铉是说客套话,却也不在意,爽朗的笑道:“小兄弟莫取笑我了,请坐。”朱铉将酒食皆摆下,请王元玮坐了上首,神态很是恭敬的向王元玮一抱拳:“大人,我其实是奉命前来处置此事的。您爱民如子,我敬您一杯。”
王元玮喝了酒,然后看着朱铉:“兄弟,我虽莽撞,却救下无数无辜百姓,虽死无憾了,但凭你处置。”说完一正身子,似乎在等朱铉宣判。朱铉这才明白,自己没有把话讲清楚,王元玮还以为自己是来宣读朝廷处决的呢。
朱铉赶忙解释:“大人会错意了,我是特意来拜访大人的。”
王元玮一听,似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叹道:“我现在是阶下囚,何敢劳动尊驾探望在下。”
朱铉不禁感叹的苦笑了一声:“王大人有所不知,您现在虽身在牢狱,实则得万民敬仰;我等虽是奉命前来处置大人您,却已是鄮县之敌。此中缘由,大人应该清楚吧。”
王元玮惊问:“可是有人因我欲对兄弟不利?你但说无妨,我来处置此事。”
朱铉等的正是这句话,遂一抱拳:“大人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实不相瞒,现下城中百姓和流民已将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民情汹汹,只要释放大人。”
王元玮低头不语,半响才感叹一声:“元玮何德何能,竟得民众如此抬爱,叫兄弟你为难,我在此代百姓们给你赔罪了!只是请高抬贵手,饶恕他们迂鲁无知,切莫为我多添罪孽。”
朱铉心想:“好人都让你做了,我等又有谁高抬贵手?”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言道:“王大人,此事还需您亲自出面方能解决。您在此处威望甚高,百姓们会听的。”
王元玮看着朱铉,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却无浮躁之气,处事精明干练,若多加磨练必成大器。
“小兄弟想我如何帮忙?”
朱铉听王元玮此言,似是愿意出手相助,忙说:“王大人,我奉命来处置鄮县开官仓赈济流民一事,然开仓济民却为百姓们所拥护,何其难也?现下唯有一法,上可对朝廷交代,下可平百姓怨气。”
王元玮点点头,此事确是难以处理,不知这朱铉有何办法?朱铉看看左右无人,探下身来低头对王元玮说道:“大人,我俩行个文王之约如何?”王元玮听到此处,身形豁然一跳,心下惊叹,此人果然高深莫测,竟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办法。
原来,周代文王之时,不似后世皆依法而行,多以信而立。一日文王出巡,碰到一人犯下过失杀人之罪,却因家中有老母需侍奉,遂命其还家照顾老母。那人回家将老母安置妥当,便自去向文王请罪伏法,是为文王之约,也就是现在的君子之约。
朱铉之意,便是请王元玮先暂时出狱抚民,而不将其治罪。待得来日,王元玮自去太守面前请罪伏法。当然,这都是陈平的计谋,他算定目下鄮县之事唯有王元玮可平息,且元玮是坦荡君子,素来敬仰古人之风,文王之约比之律法更能约束王元玮。
果然,王元玮听得朱铉道出“文王之约”四字,直觉得此人乃是平生知己,如此高看自己,竟是感激涕零。朱铉却让王元玮这一哭搞得浑身不自在,心中苦笑不已:“这读书人的心思,竟真如此与众不同,也只有陈平这等人能看透。”
朱铉又岂能知道,自己却是成全了王元玮,有此一段佳话,他王元玮可载入史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