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夏把鬓发绕出几个卷,用手指有节奏地在头发丛里画着圈儿。
「我平常说‘然後’的意思,周坤你只可能强行装作听不懂吧?我是在问你,然後,请你陈述足以反驳案件现有链条的,确凿的,处於案件内涵之内的,切实的矛盾点。」
「啊啊,咳……」
周坤停顿了好几秒,发出一声似是自嘲的笑。
「还真没有。不过,动机也在案件链条之内吧,所以说我说了,禾雨庭不可能作案,这则处置状的意见不成立,我投反对票。」
「嗯姆……看出来了。毕竟大家都能记得,咱们学生会的传统,进治理委员会之前,要把意见统一一致嘛。」
「……」
夏千夏没再前倾着身子做出b问态了,她挺直後背,金se的眼睛也不知何时从长长的睫毛下完全显露了出来。
「然後,在这之後……所以——」
夏千夏问道。
「你是专门来唱反调的?」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下我可不需要怀疑,是真的真真切切地感觉了出来,夏千夏真变成了一个月前和我吵架时那样的语气,状况是真不对劲了。
当然,周坤没有像当时的我那样执意冒进,他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下子缩了半分,语气也变得随意了不少。
话虽如此,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不对劲:
「啊,嘛,啊哈哈哈……」
周坤挠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吧,还真差不多……」
「请给我理由。」
夏千夏一点都不买账。
理所当然地,语气上的事情,夏千夏从来都不买账,何况事到如今,虽然不知道周坤的意图是什麽,单把他说话的内容梳理一遍就早该知道了,语气就单单只是他的挡箭牌,换我也绝对不会买账。
「案件是合理的逻辑判断和法理推演,所以请给我理由,周坤,我需要一个能用公式化的语言表达的,使用案件语境之内的语言表达的,针对逻辑链本身的理由。」
「没有。」
「……」
「……」
好一个乾脆的回答。
周坤和我还真是两类家伙,不仅b我难懂,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从表面起就和他人唱反调。
「没有理由就是没有理由,不过,咳……」
周坤微妙地笑了起来,笑得有点y。
「差不多的道理,反对意见就是反对意见,会长大人总不会希望,到时候治理委员会挑人的时候,把最差的那个挑进去吧?」
「……」
「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能说到这儿了,我还要去烹饪社调研一下,他们的y件总是b较复杂,每年文化祭的定番嘛,先溜先溜~」
周坤双手合十做出滑稽的「失礼了」状,一路後退到门口,开门溜了出去。
明明全程严肃,到了最後,表情却又变成了夏威夷短k上那堆狗头似的不正经样,让人想着特不舒服。
当然,表情不舒服是一方面,让人更不舒服的果然还是周坤这番语焉不详,遮遮掩掩莫名其妙的反驳。
而且就算如此——显然他自己都对於自己含糊其辞这点有自知之明——周坤也还是充满了自信,他的信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仔细想想,周坤後半段说的那句话是……「挑人」,还有,「最差的挑进去」?
「千夏?我能不能问一下,最後那句治理委员会挑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虽然夏千夏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扰,不过我想了想,还是选择问了出来。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问出口,只听千夏呜咽一声,不高兴的表情显得更厉害了,难道说在她看来,问题的根本也在这里?
「呜,441是记得的吧?」
夏千夏缓缓地理着自己的鬓发。
「我们学校的案件,最後都要进入校园治理委员会,原告和被告,或者团委会和被告,真正的对质是在这里……然後我们学生会是作为治理委员会的一份子,学生代表参与这个案件的。」
「好像是这样……然後……?」
「有资格的学生代表是五人,有资格的行政代表有十二人,有资格的老师代表根据时期不同一般有十三到十六人,但实际上每次案件总共只各挑一个。虽然刚才说了,人选的范围有所规定,但是具t如何选择,不是能由我们决定的。」
「……」
「那麽可行的是,一些人可以找理由和藉口,选择对他们最有利的代表……」
夏千夏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认真地看着我。
「441你想,这样一来,有些事情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吧?」
「啊,好像……是……?」
「嗯,是很多届的事情。」千夏点了点头,「听上一任当会长的学长说,当时那一届治理委员会制度才刚到拿出来,好好开始工作。
案件审理可不如今晚文化祭的任务要紧,先把东西核对好。
我回头起身去打开书柜,就在这时,我发现书柜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熟悉的位点上没有学生会大型活动的记录规章,而是在稍微偏左一点儿的地方,偏移了大概两、三本书的距离,而且书不如我上次放上去时那样倾斜,基本上是竪直的。
真是怪,有谁动过这个书柜吗?在我的印象里,这一层基本上都是些和学校有关的工具书,这几天学生会里不该有其他人乱翻这一层啊。
嘛……这事儿谁也记不准,而且不管是谁,就算因为什麽事翻了也和我没关系。我大概扫了一眼书柜,感觉虽然顺序乱了点,但是总量似乎也没少,也就没再管它,继续坐下来工作。
这几天积累下来的账目还挺多,不过主要和文化祭相关,都是些格式x的工作,所以也不算太麻烦,我把相关事项登载完毕,总共花了大概五十分钟,再顺带简单地合了下账,确认大t没什麽问题,今天的工作就算差不多结束了。
「呼,啊…………」
长出一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後——
「……」
工作结束,某些讨人嫌的事情马上一下子又涌进了脑海。
「…」
有些不舒服。
不想起身。
不想动,不想迎接明天和後天,不想开门离开,不想回家。
这就是所谓的逃避型人格吗?
我想了想,就这麽窝在会室里也没什麽意义,就先不背书包,单纯出门转转,先透个气。
出了学生会室,首先看到的当然是303室的前门,这门还和之前看到的一样,还是紧锁着,上面拉着的隔离带也前几天几乎一模一样,颜se排列都没啥区别,至少我凭记忆看不出区别。
我看着大门,想象着大门後空荡荡的,长久搁置着的寂寥的废墟,顿了顿,想了想,停下了决定去楼上吹风的脚步。
吹啥吹,没啥意义。
有点儿不爽,然後,开始有点儿生气。
周坤这个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要是他在的话,帮忙旁敲侧击,多劝劝樊新知,让他别这麽急,先把社团工作做掉多好。
只要他不急,论他自己,美术社就能顺利地恢复展出,参加文化祭,我自己也就不用参加这麽尴尬的一次庭审了。
……所以说周坤到底在乾嘛啊。
他最开始那样蛮不讲理地驳斥夏千夏到底是为什麽啊,不管为什麽,既然确实窥见了真相,那现在怎麽又反而不出场了啊。
「诶?太巧了,思仪你果然在!」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出现在那边的竟然是刘诗芸。
刘诗芸发现了我的身影,马上搂着x,迈着小碎步跑近。
「呼嘿嘿,怎麽,怎麽……敬ai的司思仪先生,明明身处该工作的学生活动楼,怎麽会在会室外面呢?莫非是趁着周围没人,在趁机偷懒?」
「哈?!」
迎面连做伪证都有规定似的,再者说了,到底是整个案件都由他自导自演,还是只是伪造证据都两说呢,急什麽,浑身yan臭的臭男人。」
「……所以说浑身‘yan臭’又是什麽自造词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唯独这个尉迟语嫣,无论什麽时候都无条件地在每一个情景里投s她对男人的厌恶。
「哎,哎,得,我们说点正经的,毕竟这样一弄,案件还不算完吧?」
虽说揭穿了樊新知的扭曲举动之後,社团三人的扭曲关系估计要被彻底斩断就是了。
我最後下定决心,目的就是这个,话虽如此,之前便存在着的困扰也不会因此消解,所以就算治理委员会里的胜利能暂时给人一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於整件事情到底该如何,我心里还是挺迷糊的。
「是呀,不算完结呀。」
夏千夏「噗呼」地,带着点得意地笑了一声。
「不过,至少的家伙们x子剑走偏锋,总难免染上一点儿坏习惯。有一些喜欢废话,有的喜欢上了穿着汉服发光pa0,有的喜欢残酷地对待洛莉型角se,还有一些不知怎麽的患上了看到佐仓绫音就走不动路的毛病……至於吾辈呢,在喜欢ga0事和喜欢白丝小裙子之外,在撰写的时候被吓一跳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是反过来讲,让满月的每一处纹理,十五分之十五的呈现在自己面前,以至於连通过y影,去揣着没有被光照s的背面的想法都被消灭,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尽管的内容追求着不寻常的虚构x,但的t验却应该和现实一样,是一段逐渐从端倪窥见全貌,从无知走向立场,在迷雾里找到方向的过程。如果说现实就是和生活战斗,那麽吾辈心想,说就是和作者战斗——撰写就是同读者战斗,那也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就是吾辈对於这一卷,到最後突然跳出来的真·真·真相的解释和辩解,嗯……还请各位下手轻一点。
这就是吾辈关於自己的笔名为何不使用「月见」或「望月」,非要停留在月亮满盈之前的,十四号的「待宵」月的一点儿小心思。
我是三日月待宵,这里是轻之文库的《三〇一室无一人》,我们下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