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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报捷(1 / 2)

第235章报捷

日头向西,骊山下的两京大道上,一座又一座烽土台从潼关开始,被渐次点燃,亮出平安火。而随着的,是几匹浑身热气蒸腾的快马在血阳余晖中疾驰,为首的绿袍小官举手高喊:“让开!让开!”

将近春明门,城门尉东方泰正要喝问,绿袍小官却不收马,把丝书一抖,厉声道:“露布告捷!谁敢拦我!”

“公请!”东方泰连忙闪人。

绿袍一晃而过,已经在龙池街上冲出去七八丈:“让开!让……”

差不多同时,开远、景曜、金光、安化诸门也各跑进几匹骡驴,马上的芝麻官壮怀激烈:“大逆伏诛!横水克敌!”

“让开,让开,王师入洛!”

一片鸡飞狗跳之下,不少士民喊着拦着使者:“甚么?”

“大捷,横水大捷!天子收复东都……”话语被风驰电挚的坐骑甩在身后。铺里卖布的少妇停下讨价还价,回头看街道,口中喃喃着刚才宛若幻听的大喊:“大捷……”

一时难以置信,又向同在店里的客人求证。

“真了,真了,是这么说……”

得到确认,少妇却热泪盈眶,心底泛起惶恐,生怕接到男人的死讯。

“露布告捷!露……”气喘吁吁的声音顺着兴庆宫传到太极宫,又从北阙传到平康里,传到东市,又从丹凤门翻入承天街,路过金吾仗院,又飞越含元殿……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萧索宫墙,蓬头垢面的绿袍小官,右手依然高举,一边踉跄奔跑,一边魔怔重复:“告捷……”

“怎么?怎么?”官邸里,几名绯衣走出来,四下张望。等看见中书省大门和鱼贯而出的大臣,绿袍小官眼前一阵旋转,陡然一声怒吼:“赢了!”几个趔趄向前跌了跌,身体就像下锅的面条瘫软了下去,口吐白沫:“赢了,赢了……”

“抬走,抬走!把他送到集贤院廊下就食休息。”有人喊道。

令史在绿袍身上摸了一番,将露布和其他公文一起交给郑延昌:“郑相。”

捧着寥寥百余字的丝书,郑延昌双手抑制不住的哆嗦着,直到老眼模糊一片。

诸多往事齐上心头:

咸通十三年,张公素篡幽州帅位。十四年,南诏入寇,庞勋起义。

乾符二年,王仙芝起义。黄巢起义。浙西军乱,成都突将军乱,幽州军乱。

三年,郓城、桂管、泾原军乱。

四年,盐州、河中、陕州、忠武军乱。

五年,大同、振武、湖南、河东、昭义军乱。

六年,河东再军乱。

广明元年,荆州、交州军乱,忠武、河中再军乱,巢陷洛阳,巢陷长安。

中和元年,凤翔、徐州军乱,寿、明、台、温、处五州皆乱。二年,西川、浙东、魏博、岚州、昭义、江西、宣歙军乱。

三年,魏博、汉中、蔡州军乱。四年,东川、福建军乱。

光启元年,沧州、荆州军乱,赵、燕、晋、定四镇大战。岐、邠乱兵洗劫长安,火焚宫阙。

二年,湖南、兖州、河阳、义成、鄂岳军乱,岐、邠杀驾,百官死者泰半。三年,淮南军乱,亳州军乱,镇海军乱,河中军乱,禁军作乱。

……

大顺二年,岐、邠、同、华上京。

景福……

“上祭祀誓师毕,进军横水,与河中、义武、成德会合。朱友裕将十数万众以拒。大战自晨曦至申,时风雨如晦,雷霆震烁,上不动如山,朱瑾肉袒陷阵……贼大败,俘斩五万。聚尸成塔,号躁震天,朱友裕裹众东遁……”

看到这,郑延昌万般屈辱,千种复杂,只化作一阵热血沸腾,狠狠一脚跺下:“彩!彩!好一个雷霆震烁,好一个聚尸成塔!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又把丝书一丢,两手一拍,肩膀跟着上下抖动呵呵痴笑道:“噫,好了,打赢了!”然后一口气喘不上,摇摇欲坠。中书侍郎陆扆连忙抢上前,招呼道:“扶住郑相!”

令史们七手八脚,又掐人中又揪肚子皮:“郑相,郑相,缓着,慢缓着……”

别乐死了啊。

好一会,郑延昌幽幽冷静下来:“嗬,嗬……”

忽然,郑延昌猛的跳了起来,好像踩中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去,去政事堂,班集百僚!”

“郑相,这才一封露布,一位使者,消息不一定……”有人不敢置信。

郑延昌捋了捋胡子,哼道:“若是宋威、高骈、时溥之辈,我是一定要再三质询的。但圣人发来的,我深信不疑。圣人,是诚实天子。”

“快,班集百僚。”郑延昌拔腿就走,迫不及待要将捷报昭告中外。

还在路上就有人建议:“此番扬皇威于河洛,会诸侯于神都,实武王伐纣之盛况。可即刻选使,分赴诸道,夸耀威风。”

“不必,让诸院自己抄回去。”

立即又有官员道:“蕃汉健儿英勇战斗,诸侯尊王攘夷,宜即遣南衙北司大臣、女官及掖庭寺人、女御赴洛,充实行在,助上恩赏,处理冗事。”

再有人道:“马上派太常、祠部、光禄诸礼乐官署赴圆丘、太清宫、夹室整顿,以备大祭。并分赴东京,为圣人爪牙,应非常,见诸侯。”

再有人道:“王檀、石彦辞、封舜聊、李振、敬翔、裴迪、韦震等,或为我本官,或为勋贵,或为世家,今衣冠扫地,如此贰臣,命令有司及所在州县铐其家属至京,处以醢、宫、烹、车裂极刑。”

这不是一个流行斩草除根的时代。国朝制度上的处罚也只有鞭、杖、监禁、流放、死、砍腿六刑。

在李世民的坚持下,即使谋反,也不允许连坐家属——“反者,家人配没而已。”

但制度是制度,现实是现实。光一个甘露殿——“至诛杀大臣,夷其族,滥及者不可胜数。”

各个藩镇也有的是式杀人法。

大历年间一个名叫高玉的食人狂被捕,朝廷要求处以“菹醢”,即剁成臊子。代宗不听,依法杖杀之,结果被谏官当面冲塔——“陛下政宽,故朝廷不肃。”

总之,醢、车裂、灭族这些酷刑制度上没有,也不提倡,但不代表不用。这本质上是一个人治社会,官僚一向的观点也是——“宽驰刑法,民未知德,而徒以为幸。”

再有人道:“……”

“郑相,还有一事。”陆扆亦步亦趋,从使者公文里取出一份麻书。

郑延昌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小字,分明是圣人的笔迹:“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陆扆稍稍靠近,低声道:“这是何意?”

郑延昌揣摩了一会,已经有些明白是什么暗示了,把老脸一捂:“应是看上了朱温之妻,想纳其为妃,但不好意思说,或又恐有非议,想让朝廷主动上书论述。”

“张贼?她可是伪梁皇后!”陆扆登时不满道:“世家子阿从朱逆,如今侥幸凭美色迷惑了圣人,不死已是法外开恩,竟还敢谋妃位?!让我辈对她下拜行礼?孝明皇后为锜妾,收入掖庭后虽生宣宗,但宪宗有生之年都未得号。宣宗立,尊为太后,崩后陵不入,神主不立,仅附旁园。这叫什么太后?圣人好个异想天开!一个朱逆、乱军玩剩下的妓女,一只敝履破鞋,都当个宝贝想娶到家里,列圣的脸往哪放?淑妃、贤妃、枢密使、宣徽使……又算什么?事无前例,门下省一定会封驳。”

郑延昌却以为不然,审视着麻书,皱眉道:“优哉游哉,辗转反侧……从用词看,七魄已被张贼勾其六,心意恐怕不容更改。事无前例……再开个例就是。孝明皇后的儿子都能即位,以张贼在梁地的恩威,给个妃位又有何不可。”

“这从何说起?”陆扆道:“今我兵强马壮,诸侯归心,本就无谓那帮新降。为了安抚笼络,把张贼纳入六宫……这合乎礼法吗?且不说南衙,女眷那关,圣人就过不了。贤妃与汴人不共戴天,岂能与张贼同席而坐,共事一夫?再说,以枢密使、宣徽使劳苦功高,尚只得凉国、赵国夫人。使张贼窃据,后院必不靖。还嫌国家不够多事吗?”

圣人真是昏了头!

“王者无私,王者无外,圣人当天下是他一人之天下,大明宫是他一人之门庭么?什么烂货都往里塞……这上书,某只要在中书侍郎一天,就上不了。”陆扆反对道。

无数武夫、士人舍生忘死才有了如今的转危为安。这时候,正是要一鼓作气,重修礼乐,从制度上摒陋改新。没想到圣人前脚睡了两个嫂嫂,传得满城风雨,现在又要纳张贼。说好的同谋中兴,现在怎么变成自毁英名了?中兴曙光初显就干这些,要是给圣人一个开元盛世,还不得去辱儿媳!

“那,怎么答复?圣人把麻书与露布同时送回来,足见急不可耐。”郑延昌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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