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咬着腮帮子忍着笑意。真好玩!
但天后所言也是一阵见血。
马殷可以移镇么?存在这个可能。赵匡凝移镇荆州,与其弟对湖南带来了地缘危机,促成了马殷的勤王。要提高移镇概率,就得加剧其危机感。比如讨灭雷满,让他见识到兵威。就像当初冯行袭被灭,成汭屈服一样。但马殷不会坐视你灭了雷满。
目前不宜在洞庭湖地区起冲突。别的不提,首先就容易酿成湖南、鄂岳、武贞军合流,杨行密抗辩或武装介入。
但,杨守亮往哪安?韩偓揣摩道:“移峡夔,以夔帅李嗣周镇陕,可否?”
这…杨守亮后世为给杨复恭报仇,敢图谋奇袭长安,足见本色。峡夔地盘大,容易让其产生不该有的错觉。要不,悄悄弄死他算了?呸,我怎么也开始按全忠的脑回路考虑问题了……罢了,先让他持节陕虢,回头赏赐几个美女,让他死在女人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河洛既要遏李克用、防叛军,还要限制杨守亮。地方人选就很重要。目前符合要求的文臣,没有。武臣,符存审、张琏这些不错,但资历、功劳不够,恐“军中不平”。高层武臣,武熊、李瓒之辈又怕独立,造反。驻军数量、质量也得足…难搞哟。
“汴人余孽什么说法?”圣人烦躁道,眉头几乎皱成一团。
朱温虎皮被扒,连外甥袁象先也不听其使唤了。这帮人应该是这么想的:帅位、富贵凭什么要帮你卖命才能得到?让你死在李皇帝手里,李皇帝不还得乖乖封我们做节度使?
“但使诏授葛从周郓帅、袁象先兖帅、张廷范徐帅、吴子陵蔡帅、张检滑帅、丘旦陈帅,善加安抚。至于汴帅,俟朱友裕、王敬尧分出胜负……”
李某突感意兴阑珊。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键盘王者,我在很多事情上确实缺乏实操经验。
内受制于妇人、武臣,外受制于强藩,奈何?
当初用中原型防遏河朔型,现在被自己搞成了河朔型防遏中原型……这与前世被我狂喷的代宗有何区别?
难难难!
痛痛痛!
“陛下……从未拥有,又何谈失去呢……”木已成舟,除了认,还能怎样?但见圣人表情凄惨,韩偓换了个思路,安慰道:“葛从周遣使请封,表文措辞恭敬,盛赞陛下有宪宗之风,自述跟随朱贼是被骗了,今后会尽忠圣唐,财赋照缴。张廷范……他们到底及时反正,掀翻了朱贼,还是有功的。只要不反,以臣视之又有何不可……”
“陛下容得下武熊、李瓒、赵匡凝、朱瑾……就没有容不下葛从周之辈的道理。”
“颠覆朱温……”圣人口吻稍稍温柔了些。
好可怜啊,神秘人在一边看着他,想笑。
这个人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她觉得有必要投桃报李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汴军树枝驳杂势力广大,但可以期其自新的也有。”
“一个是葛从周。本性并不坏,所求仅仅出将入相。又身患恶疾。此番反正,只要不逼迫太甚,余生愿望不过是为子孙保富贵。再多加笼络,等建立了信任,一封信即可召之入朝。”
听到这话,尚书丞赵崇一声冷笑,说的你就在现场认识他似的。
“不错。”
真是平地起惊雷。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汇集到天后身上,仿佛要将其底裤看穿。
你就是张惠?
这这这这!圣人兴奋地看着她。
天后并未理会黑纱外的一道道惊讶、仇恨的目光,依然是那副超然于物外的冷艳口吻。
“牛存节本名礼。以保国安民的英雄自居,所图只是光宗耀祖美名留史。为人重情义,滴水报以涌泉,朱温对他的那一点点恩,就让他豁出性命。比朱温多一点点,也就得到他了。”
“张廷范阴险狡猾,唯利是图。徐州这样的要地断断不能让他把持。此人本魏博士人,善草书,精于经学,带兵很差,也没什么威望。他麾下有几个将校,我还使得动,天子有心见杀,一个月可以见到头颅。”
“……”
“以朱温的道德、能力、残暴、邪恶尚且能网罗、收买他们,聚集这么一大批豪杰,以真天子,以真天子之品性……”说到最后,黑纱斗笠微微回头,看着圣人:“剩下的杂鱼,不赶尽杀绝,露头就打,早晚也就烟消云散了。功名利禄美人,朱温能给,天子一样可以给。而且给的更多,更好,更名正言顺。继续讨伐,反倒让他们同仇敌忾。”
“朱瑾,那只是一个没被杀的朱温,永远不要给他掌权的机会,一丝一毫。”
“至于河东…………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盈不可久亢龙有悔,那些人不会由着他胡来。刘夫人也是明白人。而李克用固然桀骜,不怕死,但牵挂太多……”
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死寂。被一个女人批驳大政,还是朱温的女人,这滋味,真是羞辱愤怒且痛恨,痛恨自己不争气……
牛徽全程认真听了,只觉得张惠比想象中、传闻中的还要神秘和智慧。
这是洛阳,却给她住出了汴州的感觉。
一个蒲团,给她坐出了菩萨莲台、蓬莱龙庭的天仙姿态。
几乎可谓阶下囚的寡妇,面对满座君臣,自然写意,宛如圣唐的皇后……
真是个不简单的乱世佳人啊,你和圣人会发生些什么……故事呢?
洛符看着她,从来的冰封锁心滋生起嫉妒。
“圣君,新秦郡之事,得提上议程了。”张濬转移了话题。他对张惠倒还好。伐晋被李克用点杀,他飞书汴州,在朱温夫妻的介入下,他和一大帮朝官才无事。不过在他看来,能有这个善心且有这个水平,只有张惠。朱温?李克用怕是看到他的信就要毛。
所谓新秦郡之事,就是统治原定难军银、夏、绥、宥、静五州的思恭老儿病薨了。好死。现在部分将领“欲行夏绥旧事”,推留后,谋节度使,想着算计拿捏朝廷,上蹿下跳的有点厉害。
闻声,圣人把余光从紫衣白纱黑斗笠跪坐的大腿之间收了回来,心不在焉道:“我知道。”
“好了,散了吧。”他站了起来,背对众人扶了扶裆:“我乏了,歇息了。”
众人告退。
韩偓回头看了一眼,惶恐地双手捂上耳朵,伏低身子,一边迈着小小而快快的步伐跑出,一边出口成诗:“鹅儿唼啑栀黄觜,凤子轻盈腻粉腰。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
帷幕后。
那蒲团莲台上,天后仍然摊手盘坐着,依然是宝相庄严的紫菩萨姿态。但那个鸟人,已经骑在腿上。脑袋埋在锁骨下拱着,啃着,钻进紫裆的爪子掏着,神似一个正在亵渎吞噬神明的老魔:“我苦啊……刚才你说那些………想开了?”
“不。对仁慈、大度、善良的一点小小报酬。”
“可以理解为奖励?”
“嗯哼?”
“那…打算什么时候奖励和我那个……”
“指甲………疼……”
“好奇你为什么还是粉的,震惊。”
门口,抱着一沓公文来请示工作的枢密使、杨可证愕然顿步。
愕然地看着神魔叠坐,纠缠。
“对不起,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阿赵鼻子一酸,转身便走。
“不,阿赵,可可,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圣人腾出那只干净的手反伸出,循声勾了勾,做邀请状:“赶紧加入我们。阿符,你也来……”
“呜、唔……”天后突然就像一条上了砧板的鱼,粉拳捶胸含糊不清地剧烈挣扎起来。
三观炸裂!
“不,我们私下一直这么玩,最多的时候七十个人一起游戏,不给外人知道而已。以后都是一家人,今日且给天后开开眼,五人共赴极乐,桀桀桀桀桀………你越是反抗,我越兴奋。”
孽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