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微微一怔,急忙解释道:“我这体外穿刺之术,可是属于应急之法。”
“它很可能会加重大脑损伤,说是饮鸩止渴,也不为过。”
红发青年脸上露出哀色,说:“我爸的主治医生也说了,就我爸的这种情况……”
“主动苏醒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和妈妈,就想着和爸爸好好的说说话,和爸爸做一次告别。”
说到这,红发青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语带哽咽道:“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父亲说。”
“余医生,请你帮帮我们!”
说着话,红发青年和他的妈妈,就朝余至明欠身不起。
余至明没有头脑发热的立时应下,而是沉声道:“这个体外搭桥术,属于冒险应急之法,它不一定成功,即便成功了,也不一定让患者苏醒。”
“两位,明白吗?”
红发青年又擦了擦眼睛,说:“明白,我们知道,这是冒险,不一定得偿所愿。”
“余医生,请放心,无论出现什么后果,我们都会接受的。”
见红发青年这么表态,余至明就准备应下,随他们去神经内科去一趟。
亓越忽然开口道:“你们知道四十八小时的规定吗?”
红发青年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摇头道:“亓叔叔,我们不知道什么四十八小时,这有什么特别规定吗?”
余至明见亓越朝自己看过来,心领神会的对这对母子解释道:“这四十八小时,是我国工伤认定的一个规定。”
“在工作时间,工作地点,突发疾病,四十八小时之内抢救无效死亡的,视同工伤。”
“超过四十八小时,不算工伤。”
亓越幽幽的道:“算不算工伤,这补偿费用,还有之后的待遇,区别不小的。”
在余至明和亓越说话之际,这对母子已经拿出了手机,搜索了起来。
余至明和亓老师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再出声,安静的等着。
几分钟后,和母亲目光交流了几回的红发青年,脸色尴尬的说:“余医生,这体外搭桥术,既然是饮鸩止渴,我想和妈妈再商议商议,考虑考虑。”
“这是应有之意,确实需要慎重考虑,慎重做决定!”余至明面无表情的回道。
等这对母子离开了主任办公室,余至明就绷不住表情了。
他有些愤然道:“刚才还是一副情深难舍的悲痛模样。”
“但是转眼……”
余至明止住了话,长呼出一口气,唏嘘道:“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父子之情、夫妻之情,都像豆腐一样脆弱不堪。”
“老师,这社会越来越现实了。”
亓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这可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利益差别。”
“对普通家庭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尤其是,做主的还不是躺病床的那位将死之人,而是获利者。”
亓越轻呵一声,语带讥诮的说:“这个四十八小时的限制规定,就是考验人性的。”
“一方面,用人单位不计代价的让医院积极抢救,只要撑过四十八小时,之后的死活他们就不管不问了。”
“另一方面,家属会在临近期限之时,放弃抢救,让医院停掉生命支持系统。”
“至明,这样的事例,你别说,你之前没有经历过?”
余至明轻声回道:“在县医院工作之时,还真没有遇到家属主动放弃之事。”
“主要是我们县里的正规单位不多,交保险的公司就更少了,这样特殊的患者情况,少之又少。”
亓越哦了一声,又郑重其事的告戒道:“至明,千万不要考验人性。”
“每个人都有价格,也包括你和我在内,之所以不背叛,只是因为别人开出的价码,还不够高……”
下午的工作,依然繁多,好在余至明终于撑过去了。
傍晚过六点,他完成五十名癌症极早期项目志愿者的快速筛选后,身心放松的回到了大办公室。
意外发现,有人在等着他。
正是昨夜那个追妻子的男子。
余至明看了看他包扎的左脸和左鼻子,问道:“修复手术做好了?”
男子老实回道:“上午就做好了,谢谢余医生你给推荐的专家。”
余至明注意到这家伙目露犹豫,有些不耐烦的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他又告戒道:“想要赔偿,免谈,昨夜之事,我可没有做错。”
“你要不服气,可以去法院起诉。”
男子一边摆手,一边道:“余医生,我绝对没有要赔偿的意思。”
“我有其他事情要跟余医生您说……”
他看了看办公室的乔磊和周沫,说:“余医生,方便私下谈吗?”
“我要谈的事情,很重要,需要保密。”
余至明脸色一冷,说:“要谈就现在谈,私下谈是不可能的。”
“我还有工作,有事就赶紧说。”
男子挣扎片刻,下一刻,就双腿一屈,扑通一下跪在了余至明身前。
“余医生,求求你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