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好不好?”
那刻我抓着他袖子一如抓着尾吊命的山参,连连说:“好,好……好好好……”
于是皇上也没让宫人侍卫近身,只自个儿弯腰把我抱起来,稳稳大步走完了我家国公府门前那长长的廊子,拢着我一起坐进照壁后的轿子里,终于冷指捧起我脸来,一声声哄道:“好了,不怕了,清清……出来了,不怕了……”
第74章山色有无
【佰柒柒】
若不是皇上说我怕,我那时大约都觉不出自个儿在抖。
我闻言才发觉自个儿正一手勾着胳膊死死挂在他脖上,团在他怀里抖得像个寒冬腊月穿单衣往南街头上蹲了要饭的——且还真觉得冷,就像四下轿子里不是堆了锦绣布面儿而是灌着刺骨冰寒的水将我溺在当中,晃动激着道道寒浪,扎得我皮冻骨凉,浑身上下每一寸都痛得想叫,可一张口,却似被大水塞了满嘴般发不出一声儿,而放眼周遭唯独能寻见的一块儿浮木,不过是皇上前襟被我紧紧攥住的那截儿衣裳。
然皇上把我揽在他怀里,却倒像是把我当做了浮木似的,双臂将我圈紧了问我:“清清,你明明该知道出宫是这境况……你明明知道!我叫人去接你,你为何不来?你总想着要你爹消气儿,你怎就没想过你自个儿?”
他真是极难得有说话那么急的时候,我听了就真怕他难过起来,便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又忍着将胳膊往更后面伸了些,手抚着他后背劝:“皇上,没事儿……我皮厚,这疼两天儿,也就不疼了……”
“那你不疼了还想回去?”他稍稍将我推起来看进我眼睛,一时双目中瞳周都带上了红,却又绝顶清明地问我:“你今儿喝了多少酒?你根本就是麻了自个儿让你爹打!你怎么就以为他打骂你几回这事儿就能好了?这么打下去你又能挨得过几回?你怎就不想想我心里——”
那瞬他言语骤停,痛眼看着我脸,眉间霎时凝川似洪,忽且怒且痛地抵在我额间叹:“清清,你怎么那么傻……”
我与他这么近地对看着,听言一时是失语的,下刻是想尽力同他笑一笑,便道:“皇上,我爹最怕就是叫人知道了这事儿……看如今这境况,你说要是……要是我爹连打我都不能够了,他该怎么气得过……”
“他气不过,我就气得过?”皇上再度把我揽回去团紧,唇角在我额边印了印,出声微颤:“你这是笨法子,稹清,你这法子太笨……”
可我静静靠在他怀里等了许久,他这惯常灵清的人却也没接着说出什么才是不笨的法子。
而他也正该是说不出的,因为他该知道这事儿只要起了,只要我与我爹都同往日一样地倔,那便压根儿没有什么不笨的法子可使。
——谁会不怕痛打?我自然也怕。若不是喝酒喝软了一身骨头,大约没受两下我也就爬起来跑了。
可我要是爬起来跑了,叫我爹怎么办?
惩者应其罪,罪者应其罚。若我爹有罪,那活该是因他造的反去受罪,而不是替我这断袖的儿子,去遭那无妄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