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没人注意这边,他离开了训练场。
为了调查父母那场意外的真相,他答应了莎朗加入组织,但这个组织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黑暗,每走一步都需要由鲜血和生命铺就。
他咬着牙往前走,却又会在心里生出无数对自己的厌恶与鄙夷,质问自己是否真的要通过这种方式复仇。
但他没有回头的路。
工藤新一知道训练场的隔壁是实验楼,也知道这条小路通往的花园是与隔壁相连的。
他只加入了组织两年,但因为莎朗的缘故,很少有人会当面为难他。
至少在训练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工藤新一毫不犹豫地从那个小门走了出去,入眼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小路上铺满了鹅卵石,两旁还有盛开着的鲜花。
这些在夏日是常见的景色,但他没想到,黑衣组织的实验楼竟然还有这种放松休闲的地方。
——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们还懂得追求生活情趣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冷漠表情。
“你是谁?”
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男孩的身形倏地愣住,脑海中闪过无数条准备好了的借口,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但在他转身之后,他却改变了主意。
眼前的小女孩看起来十分年幼,个子不高,和才八岁的他比起来都要矮半个头。
她的脸颊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黑色的发尾都有些发黄,明显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看起来是很明显的亚洲人长相,但她说的却是英文。
女孩身形瘦弱,穿着一套白色的棉质衣服。
尽管是夏天,她却穿着长衣长裤,把四肢包裹着,只有在风吹过的时候才能看见纤细的骨骼。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工藤新一已经将女孩的情况分析完毕,对方显然不会是某位实验室成员的孩子,反而更像是被关在这里的人。
这个认知让年仅八岁的男孩心下一沉,打听消息的念头消失不见,制定好的计划被骤然升起的恻隐之心取代。
工藤新一抿了抿唇,白嫩的脸上显出一分凝重,朝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代号,如果这女孩还能记得自己叫什么,他离开之后可以试着帮她找找家人——假如她的家人还在人世的话。
“名字?”
女孩很少会被提问,一时间有点卡住,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接着才说道:“054。”
孩子的直觉总是敏锐,她从男孩的脸上看出了他的困惑,好心地解释道:“实验体054,这是我的名字。你呢?”
面对难得一见的同龄人,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但那个蓝色眼睛的男孩却迅速凑近她,猛地抓起了她的手腕,还盯着她的手臂不停地看。
金发姐姐平时提醒自己的话她还记得。
——不可以让异性乱摸自己!
所以她立刻挣扎起来,用力拍打在男孩的身上,大声喊道:“放开我!”
工藤新一没有想到会吓到她,他连忙松开手,又捂住她的嘴唇,说道:“嘘,我没有恶意。”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黑暗的组织竟然还存在人体实验这种违背人性和道德的事情,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对一个才几岁的孩子下手!
工藤新一看向她的手臂,宽大的棉质袖管因为她刚才的挣扎滑到了手肘的位置,于是那一排青紫的针孔露了出来,在薄薄的一层裹着骨头的肌肤上,在蔓延着的淡蓝色血管上。
自从父母离开之后,自从那栋别墅被焚毁之后,工藤新一很少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他觉得胸中的愤怒与仇恨更加浓烈,但又蓦然冒出一丝柔软的部分将它们中和,是同情与怜惜。
女孩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她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上没有恶意。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什么不对,但这样直白的视线还是让她忍不住把袖子拉下来,脆声问道:“那你又是谁?也是菲娜姐姐在照顾你吗?”
“新一。”
工藤新一回答的速度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快:“我叫工藤新一。”
其实她给出的信息已经很多,他应该顺势说自己是那位“菲娜姐姐”照顾的另一个实验体,但他还是太过年幼,也太过心软,并不愿意用欺骗和谎言对待眼前这个目光澄澈的女孩。
“新一?”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重复的时候语速很慢,每一个发音都很陌生。
但她没有再想其他,而是朝与自己交换过名字的男孩又笑了起来,接着把另一只手上的花递给他:“送给你。”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手里的花可以用一摊来形容。摘花的女孩显然不懂应该怎样从根茎的位置去截断,只摘下了花朵的那一小段,以至于花瓣在转角的过程中散了他满手,还有少量白色花瓣依旧残留在她的手上。
那一堆花苞很像雏菊,中心是金黄色的圆,外面围着一圈雪白的长圆形花瓣。
工藤新一认得这种花——它叫一年蓬,是随处可见的野花。
因为花瓣散开,传递者也并不细心,导致不少花汁沾在了手上。他不太喜欢这种触感,不过没有对此说什么,而是问道:“为什么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