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头皮绷紧了一半,挠挠后脑勺,说:“那个……我看他被几个小混混围殴,所以见义勇为来着……”
“穿着这一身被围殴?”江泠瞟了一眼餐椅背上的亮片裙和假发,“是做什么职业的?”
“野生向导。”麦琛接过话头,完全没有被冒犯的不适。
“这么说,没有正经工作,靠伺候哨兵生活?”
“年纪小,自然可以贩卖青春,年纪大的江熙姐恐怕也看不上。”
没有人接话,却比接话还令人窒息。
江熙盯着自己的脚,思考这双脚什么时候可以拔地而起,逃离这个令人崩溃的现场。
不过胜负很快就有了眉目。江泠身体向后一靠,左脚搭上右腿,表现出男主人的松弛姿态。
这终究是他的家。
“你多大了?”
“十八。”
“确实年轻,还在和父母住吧?”
“父母双亡,有一个残疾的哥哥,不然我也不需要做野生向导贴补买机器护工的钱。”
说到“残疾”时,他瞄过江泠的腿,只需多加注意,就能认出它不同于正常右腿的颓唐。
江泠狠狠瞪了一眼江熙,而她耸耸肩,口型表示“这可不是我说的”。
“跑出来这么久不需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吗?”他掏出手机递给麦琛。现在异能者几乎都在瞳孔安装了内瞳视讯,手机只在拨打内线或监听时才有用。
江熙按下江泠的手,“倒也不用逼这么紧。”
“没事,我打过去。”
麦琛二话不说拨通了电话。嘟嘟声后,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苍老声音传来:“喂。”
与此同时,江泠把江熙拉到了卧室,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告诫江熙:
“这人来路不明,不是什么善茬,我劝你最好今天就让他离开。”
江熙没有表态。惺忪的双眼好像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我搜过身,没有任何通讯装备,能力等级a级,不至于伤到我。你也可以再查查。”
客厅传来麦琛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我借住朋友家。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护工欺负你就打这个电话,这是我朋友的手机,啊,对……”
江泠敏锐的听觉吸收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除了询问地址外没有过多干涉,好似对自己兄弟在外留宿见怪不怪了。
对于野生向导,在客户家过夜并不稀奇,肉体色情和精神色情不过是一线之隔。
江泠心中唾弃了一把,接着劝导:
“这里没有不代表其它地方没有。抚慰期间哨兵身处劣势,a级杀死s级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野生向导怎么查,都是黑户,见一个抓一个,通通送到白塔。”
“那可不行,没听人家说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以前你还会虐待俘虏呢。”江泠冷冷地嘲讽道,“要是雷纳德咬死了他是野生向导,咱俩很可能吃官司。”
江熙叹了口气:“一周。最迟一周,我把他送走。”
“三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双流星一般的眼睛曾夺去过她的心智,如今她还是无法避免地踏入了那片星海。
他能在狐狸酒吧阻止一次,但阻止不了一辈子。
“我只给你三天。否则我会把他送到白塔,罪名是间谍罪。”
“他一个本土异能者,算什么间谍……”江熙小声嘟囔。
“白塔最近对安全抓得紧,你不要给我捅娄子。”
江熙双臂交叉靠在墙上,揶揄道:“白塔给了你几个钱,你这么爱给他们卖命?”
“我是军人,”锐利的目光戒尺似地落下来,“你也是。”
江熙的精神系统掠过一丝经前焦虑症的症状。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沉静。
“那是曾经。”
因为这个身份,江泠失去了腿,她失去了恋人,也曾有人抗争过,她的通缉令正挂在白塔的公告栏上。
服役从来就不是异能者的选择。
而是异能者自以为的选择。
半晌,江泠上下眼皮一碰眨掉了疾言厉色:
“我也是担心……你的病还没好,我怕他利用你。要向导咱们在白塔慢慢找,你看雷蒙德,不比这个好吗?”
江熙不耐烦起来,“别把我当病人,也别拿我的资料到处找匹配对象,这样你和白塔那些顽固派有什么区别,只想着拉人去配种。你要是不放心,我搞他的时候,你在旁边监督不就行了?”
话说出来两人都安静了。安静的时间超过十秒江熙就开始心虚,二十秒她就不得不说点什么补救了。
以前也是,不怕吵得天翻地覆,打得鼻青脸肿,就怕江泠皱着眉头沉着脸,眼睛也不看她。
不管了,她这时候必须行动。然而嘴张了一半,江泠便快步走出了卧室。
他走到麦琛面前,这个男孩正巧将手机还给他。
他有着和那个男人如此相像的容貌,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条干净的线。
若是那个男人重回青春,估摸也就是这个样子。
——江熙会喜欢的样子。
良久,久到江熙以为自家哥哥要动手,开始做出防御姿势时,江泠说:
“如果要借宿,一,只能睡沙发,二,饭要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