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钟后,王照安听到有人在走廊里迅疾奔跑,有位护士发出惊叫,随后是托盘摔在地上和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
她轻盈一笑,那是偶像跌落神坛的声音,美妙悦耳。可惜太短暂了,她还没听够。
手机屏幕依然亮着,缩略九宫格里,肖媛的照片只显示出嘴唇到眼睛,冷白的脸,冷白的牙,清纯面容笑得标准疏离。
王照安冷笑着退出话题页面,转而打开网银,向私家侦探支付了尾款。
周广陵逃进吸烟室从上衣内兜摸出烟盒,沁满冷汗的手掌滑得捏不住打火机,拇指用尽力气对上滚轮,一下,两下,打不着火。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抬手躁狂地将金属打火机猛得甩向洗手台前的镜子。
镜子安然留在框里,没有破碎落下。裂痕爬满镜面,每一个小碎片里都是一张目色猩红狰狞苍白的脸。
楼层巡逻的安保听到声响走到吸烟室来查看,见镜子碎裂,正要说话,却被周广陵的寒凛的目光扫视得心头一惧。
“有打火机没有?”
安保怔然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印着广告的红色塑料壳打火机放在台子上。
“去找车牌7165z的司机,他会赔付镜子,还有你的打火机。”周广陵停顿一下,“把门关上。”
待安保走后,周广陵像毒瘾发作一般伸手抄过打火机点起烟猛嘬几口。一支烟很快燃尽,他又赶忙从烟盒里倒出下一支。
五六支烟抽完,他开始反胃,可双唇和喉咙已然不听使唤,一口接一口地将尼古丁迎进血液。
镜子和他的脸之间隔出一道屏障,烟雾缭绕变幻,一会儿是年轻时的他自己,一会儿是肖媛。
他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想呕出一滩血。
周彩练死后,只有肖媛知道他过去的一切,并且知道孤儿丧母以后挣扎于存亡之间的悲辛,那些周彩练永远看不到的事情。
他就像生活在一口深井里,十七年中只有肖媛愿意站在井边和他说话,还说要去取绳子来救他。
尽管她没再回来,但他靠惦记她活了下来,从井里挣扎出去,然后又为了她跳进另一个挖得并不高明的陷阱,准备好在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惦记着她度过余生。
她要带来的不能是一个绞刑索套。她必须是为了救他。
一阵细碎的喀喀声响过后,终于有一片镜子支撑不住掉落下来,而后余下碎片全部垮塌。
周广陵平平地咧了一下嘴,没想好自己是不是要笑。
他眯起眼睛望着洗手台上堆迭的镜子碎片里错乱映着的面容,七零八落的弃儿的脸。
一切他想要张开双臂拥抱的,要么得不到,要么最后都会伸手在他后背扎上一刀,旋转拧搅。
叶铎,周彩练,肖媛,每一个都是这样。
肖媛…肖媛…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仿佛冷水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