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审判庭。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空间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四块区域。

上方的审判席，下方的观众席，左方的原告席以及右方的被告席。

至于千灵雨念？

他在二楼的督审室。

透过单向透明的玻璃，千灵雨念观察着下方的早已就位的三方主角，以及陆续进场的观众，不禁又看了看时间。

“快两点了。”他喃喃道。

“急什么，被审判的又不是你。”千灵雨念后方，夕音神梦坐在沙发上调侃着他。

“好奇嘛……”

千灵雨念转过身来，俏皮一笑。

“哼！”夕音神梦傲娇地哼了一声。

现在他与夕音神梦混得很熟了，时不时也会互相调侃对方。

夕音神梦和飘渺无心的性格其实有些相似，都是百变少女型的性格。

不一样的是她们的社交方式。

夕音神梦会根据对象的生疏程度，选择保持礼貌或亲近的社交距离，这与她的情感算法有关。

而飘渺无心嘛……

她这种社交恐怖分子，基本上就是擦着他人的社交底线进行社交。

起码在千灵雨念的视角上，飘渺无心就是如此。

至于她对其他人的态度，千灵雨念就不太清楚了。

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日常拌嘴时，一旁的夜合梓怡正安静地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检察厅对此案的相关记录。

注意到此幕的两人也停止了吵闹。

“梓怡姐，案件很复杂吗？”千灵雨念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不复杂，此案证据确凿，审判走个流程就行了。”夜合梓怡关闭光屏，笑着回复道。

“是这样啊……”

千灵雨念坐到夕音神梦身侧，面露思索之色。

“你在想什么呢？”夕音神梦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好奇程序正义能带来正义吗？”千灵雨念神色淡然地说道，似是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闻言，夜合梓怡和夕音神梦都笑了。

最后，夕音神梦率先开口了。

“先不谈法制，单独就先谈谈‘程序正义’这个词语。”

“这种两个名词组成的新名词，侧重点往往在后者，但是却总有真假愚者只看到了前者。”

“明白了。”千灵雨念会心一笑。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个态度而已。

“明白就好。”夕音神梦回之一笑，也不再继续解释。

听着两人的对话，夜合梓怡笑而不语，只是看向千灵雨念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

“咚！”

审判庭上空的裁决钟响起，全场顿时一片肃穆。

审判席主位，一位黑衣女子凭空出现。

那女子一身黑色职业装，上身是端庄肃穆的职业西装，下身则是合体大气的职业套裙，“傲视群雄”的胸口处带着彼岸花界徽。

黑色的秀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练无比。

但最显眼的，还是她那面无表情的绝美玉颜，以及那双毫无感情的猩红血瞳！

看相貌，她大概二十岁出头（对于圣界人而言，5-15岁为少年，15岁以上为青年，中年因人而异）。

千灵雨念惊讶地看着那位凭空出现的血瞳女子，下意识又看向夕音神梦。

除开年龄发色和瞳色，那女子的面容竟与夕音神梦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在圣界平民前的形象，我现在这副模样可一点最高统治者的气场都没有哦！”似乎是猜到了千灵雨念心中所想，夕音神梦一边拨弄着雪丝，一边娇笑着解释。

千灵雨念闻言不禁莞尔，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白发少女，旋即面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夕音神梦：“……”

“可恶！”

“你们别吵了，要开庭了。”夜合梓怡终于开口了。

两人迅速安静下来，看向审判庭内。

审判席后的夕音神梦向全场微微欠身，随即坐下。

千灵雨念微微皱眉，心中暗道：“这礼节不对啊……”

但随即他便想明白了。

“也是，圣界谁有资格让夕音神梦行礼，这只是单纯的象征性动作罢了。”

不再多想，千灵雨念继续观看。

下方，夕音神梦拿起法槌，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

“开庭！”

陪审官起身，开始讲述案件经过。

千灵雨念认真地听着他讲完了全部，心中对案件大致了然。

简单来说，原告由于母亲住院，将自己的工作任务交给了被告，自己则去医院亲自照顾母亲。

但是原本答应了换班要求的被告，却并未真正履行承诺，甚至当天都没有出现在生产区。

好巧不巧，该生产车间内负责生产的机械生命刚好在那天出现故障，内部网络也出现异常，导致后备机械未能及时替换掉故障机械，进而造成了巨大的生产损失。

最后还是夕音神梦监控到了异常，直接向工厂管理层下发了调查指令，从而发现了这事。

事件发生后，被告不愿承担责任，把一切都推给了原告。

原告极为气愤，便将被告告上了审判庭。

以上就是案件的大致经过。

千灵雨念眉头微皱。

这起案件权责分明，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啊……

那他们在吵什么？

“以上便是事件经过，双方有什么异议吗？”陪审官问道。

原告无异议，被告亮灯示意。

“我有异议！”

“请说。”主审官夕音神梦开口了。

“我并没有和原告交换工期，生产安排表可以证明！”

“你！”原告愤而起身，但被一旁的秩序维护机器制止了。

“嘟嘟！”

突兀的警报声响起。

“被告撒谎。”

全场一惊，目光投向同坐被告席的一位公职人员。

此时这位公职人员正在查看光屏，就是他指出被告撒谎的。

他并不是律师，新时代圣界早就没有这个职业了。

圣界进入新时代后，法制迅速发展。

法律体系日益完善，法律条文也日益增加，除《圣界公民法》以外的各类法律变得详细化和具体化。

时至今日，圣界各类法律条文总和已经多达上千万页，甚至还在迅速增加（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能力）。

这不仅从法律上消灭了“调解”和“酌情考虑”这两个环节，也事实上消灭了律师的存在空间。

哪怕是圣界的大脑开发，也只是写入了各类法律的名词和其定义。

各种情况下的定罪量刑和过错积累，就没有多此一举地写进去了。

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行了。

要是事无巨细地将所有法律条文写入大脑，那估计低阶超能力者的大脑检索能力跟不上，每一条法律都要回忆良久。

另外，他甚至不是审判庭的成员，而是来自检察厅的检察官，主要负责调查和审查原被告的证据及其可信性。

值得一提的是，圣界最高检察官也是夕音神梦。

“我没有！”被告急了，有些语无伦次。

“被告撒谎。”警报声再次响起，被告的检察官继续说道。

全场哗然。

二楼督审室。

千灵雨念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难怪外界喜欢将审判当成戏剧，这种将人性与利益暴露无遗的场合，可比戏剧院有意思多了。”他心中暗自嘲笑。

“这个被告是旧时代的人吧。”千灵雨念忽然问道。

“嗯。”夕音神梦淡淡地回复。

“果然。”

从《圣界公民法》的内容上看，其实只有出生于新时代的圣界人才算严格意义上的圣界公民。

毕竟，新时代圣界人止恶靠科学，旧时代圣界人止恶靠毅力。

下方审判庭。

“肃静！”

法槌再次落下。

“被告，请别忘了你头上的测谎仪。”主审官漠然开口。

被告神情骤变。

千灵雨念这才注意到原告和被告头上都戴着的“发箍”。

“他们头上戴着的测谎仪是用来检测脑电波的。”

“一个人的话语和心声都可以作假，但思维活动可做不了假。”夕音神梦幽幽开口。

千灵雨念闻言，眉头一皱。

“我记得幻城的脑内成像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吧？要是犯罪者自我催眠，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呢？”

“哈哈”，夕音神梦笑了，扭头看着他，道：“没想到你还对完美犯罪有所了解。”

千灵雨念：“……”

“只是好奇罢了。”千灵雨念干咳几声，言语间有些不自然。

夕音神梦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客观事实又不为人的主观意志所改变，现实的客观世界总能找到犯罪者自圆其说的逻辑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