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和的老爷半月后着人打了他一顿板子,说是他提水摔了一个桶,做事很不经心。
他于是觉得,老爷大约不是那么很宽和。受了板子的第二日,老爷身边的老人亲自拿了药来找他。
“少爷他自小顽劣,又好奇心重。”老人说,把药放在了他床头,“常做些长辈很不能理解的事。只不过好在,少爷是识体的人,新鲜劲过去了,也就好了。”
“少爷这次肯放你回来,”老人说,“也是这个缘故。”
他愣了愣。
“你毕竟是下人,少爷有所吩咐,你也是违逆不得的,所以老爷不苛责于你。”老人又说,“你也该晓得,你爹到这个位置,要多亏你们家几代下来的余荫。你爹也不容易。”
“好好干,你们家到你这代,总不该就这么断了才是。对吧?”老人最后说,还笑了下,带点鄙夷的样子。
他这才知道他该感到羞愧。但因为少爷没有同他说过这是该感到羞愧的事,所以他还有点木然,他只是觉得,应该去找少爷再问一问。
什么叫做“新鲜劲过去了,也就好了。”
于是半月后,他自己一个人去了趟观里。
作者有话要说:
☆、醉生梦死第一场
不觉得恐惧,是因为有更大的恐惧,不觉得痛苦,是因为有更大的痛苦。
所以在受所谓剔骨之刑的时候,不是不觉得痛,但很奇怪,这反而令他感到一点轻松。因为自他去了道观,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比这更深的隐痛,伴随着呼吸,让他恨不得不要呼吸,最好连心脏也挖出来。
“观里这样无趣,我总要有些消遣。”他推门的手顿住,听见里面的人笑了下,一贯从容带笑的语气,“除了那个傻子,不然我去找那些道士么?”
傻子啊傻子——那个人最喜欢用这样从容含笑的语气,一遍一遍喊他。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不觉得少爷是在羞辱他,甚至还隐约有些欢喜,少爷待他是不一样的。
可是傻子就是傻子,即便说出口是甜蜜蜜,但在那人心里,他也不过就是个傻子。所以百般玩弄也没什么不可以,消遣而已。
“冥顽不灵,屡教不改。”老爷身边的老人说,“你认不认?”
“认。”他闭了闭眼。觉得冥顽不灵,屡教不改,说得真是对极了。
烧红的铁杵印上来,顺时针逆时针,各滚三圈,把颧骨骨头都能烫脱一层,所以称之为剔骨之刑。
府里人都以为他擅自脱府,跑到观里去追随少爷,扰了少爷清修。被扭送回来,施以府里刑罚。说他对少爷可谓忠心耿耿,老爷威罚太过,无不感到可惜。
两月后,观里清修的少爷回府——离两年还有半年,据说是少爷表现很佳,因此被老爷提前放了回来。
那时他正在后院扫地,他算彻底毁了容,一只眼也看不大清。所以被派了最轻省,也最没意义的活,每天在一角院子里扫落叶。
面前出现一双绣银线软底靴的时候,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固然不想看见少爷,但更不想少爷看见他。
“傻子。”他听见那人含笑的声音,“少爷我回来了。”
他握紧了扫帚,那声带着笑意的傻子,让他的愤怒和怨恨又重新燃了起来。
“恭迎少爷回府。”他压低了嗓音,还是忍不住喉咙里的粗气。
后来惠姐说得并不错,上层人家到底是上层人家,所以对他们这样人所想既不了解,也不在意。
“嗯?”少爷挑高了声音,有些不悦,“我回来了,你怎么这副反应?”
他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