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离开槐荫斋,带着李严、童关两人。
与白纸扇宋顺分别乘坐软轿,来到平安坊码头。
一艘雕梁画栋的上等花船停泊于岸口,踏过木板,走进其中。
屋内暖意浓浓,一室如春。
几名略施粉黛的端庄女子,皆低眉顺眼。
跪坐于榻下,或是烹茶煮酒,或是弹奏琵琶。
“纪爷,还请上座。”
捏着白纸扇的宋顺伸出手,笑道:
“这艘花船,并非什么烟花之地,藏污纳垢的腌臜地方。
乃天京城的鱼市巨子孙掌柜,亲手从江南订做,平时只用来招待贵客。
恰巧佛爷对他有些恩情,于是特地借来,供纪爷落脚。”
纪渊淡淡一笑,暗自感慨那位只闻其名,还未见面的张大佛爷,确有几分御下的本事。
目前,他见过的这两人。
槐荫斋的张东骨头够硬,顶得住北镇抚司的咄咄逼人。
半路杀出解围的白纸扇宋顺,也是个懂得把握分寸,软硬兼施的江湖人。
都不是毫无手段的酒囊饭袋。
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可见那位深居简出的张大佛爷,应当非同俗流。
否则,怎么能够安心当甩手掌柜,且不怕手下人造反?
要知道,江湖并非只有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更多是背地里的阴谋算计。
毫不留情踩着兄弟、亲朋的尸身骸骨,最后功成名就者,不知凡几。
“阴门九派,上古之时连旁门都算不上,常被那些出身正宗的练气士,斥之为‘下九流’,是不登大雅之台的勾当。”
几人坐定之后,宋顺位于下首,姿态恭敬道:“就算劫后余生,传下几脉,短暂地称雄过一时。
等百家尊武,也就销声匿迹,再也不见踪影。
说白了,我等只是混口饭吃的手艺人。
与三教六统,兵家武庙,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甚至于,还在圣人破山伐庙之中,受过重创,元气大伤。
所以,纪爷大人有大量,请不要怪罪佛爷的谨慎。
他不喜跟朝廷官府打交道,并非是摆架子。
犯了招惹皇气的忌讳,还在其次。
更多是……民怕官。”
纪渊随意摆手,深深望向一脸诚挚的白纸扇宋顺,似笑非笑道:
“这个怕字,有些言过其实。
试问宋先生,天京城能够站稳脚跟的江湖势力,哪一家背后没有朝廷作为的靠山?
盐帮?漕帮?六分半堂?他们的手都伸到六部这一层了!
真要是民怕官,槐荫斋就拿不住琉璃厂西街的地盘,也撑不起近百家当铺金银玉器行当的生意!
早就让云停斋、得意居都给赶尽杀绝,逐出城隍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