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成似乎较别人提前看到了答案。
瀚林书记洪亮的声音依然响在会议室里,大家似乎再也不去关心瀚林书记讲什么了,而是纷纷期待着,今天的会议会有什么结果。这便是高层开会的一大特色,主要领导一开口,就等于给会议定了调子,至于他具体讲什么,讲多长时间,那都是次要的,是为最终的结果做铺垫,对与会者来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瀚林书记的讲话已近尾声,他说:“大华海东过去是我们的重头戏,现在还是,这家企业带给我们挑战和考验,包括一毛、三毛职工的安置与遗留问题的解决,也是对我们省委、省政府的考验。去年谈的十二条,必须无条件落实。我们要对两家企业五万多名职工负责,要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他们为企业献出了青春,献出了才华,有些甚至献出了大半生,现在轮到政府为他们送温暖,我们如果再不积极,是愧对自己良心的。我再强调一句,除十二条外,对近期职工提出的几个热点问题,政府那边拿出具体意见来,逐一落实。”
说完,他将话筒交给了路波省长。路波省长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顺着瀚林书记的话题,继续往下讲。
看一个省的省长跟省委书记是否配合得好,不用去研究他们的背景,也不用去探究他们的政治主张,只要留心一下他们在会场上的表现,就能判断出个八九不离十。路波担任省长后,继续保持着他在海州做市委书记时的风格,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该拍板的事情,会在第一时间拍板。对难点热点以及重大敏感问题,既不回避也不推托,总是能出人意料地拿出解决办法。但独独有一条跟以前不像了,就是他知道怎么从一把手转向二把手。省长虽是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但在省里,他实际上处于二把手的地位。需要他冲锋陷阵时,他是主角,需要他唱联手戏时,他便是配角。这个角色很难把握,太果断了,会让真正的一把手感觉到威胁,锋芒毕露断然不行;如果太过服从,优柔寡断,大事小事都不敢做主,又让人觉得你缺少魄力,不是主政的料。路波省长在这方面却游刃有余,充分显示了他的政治才能和应变能力。每次会议上,他既能充分维护瀚林书记的权威,又能把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体现出来,让人听了既不唯命是从,又有一种务实感。
路波省长讲得极短,他强调了两条,一是不打折扣地按瀚林书记的指示办,坚决清除大华海东前面的障碍,确保该项目按期建成,顺利投产;二是下大决心解决好一毛、三毛的遗留问题,政府将成立专门工作小组,一条一条落实,决不让集体上访或聚众闹事事件再次发生。
普天成听到这儿,放心了,有了路波这番表态,省里就是再拿出一个亿两个亿,也会把一毛、三毛的问题解决掉。
接下来是大家发言。这个时候,秘书长是可以轻松一下的,因为会议的调子已经定了,让大家发言,只是充分显示一下民主,也让今天请来的两位老同志再次重温一下过去的感觉。普天成起身,离开会场。在任何会议上,秘书长都有适时离开会场的自由,因为在会场里,他是属于服务型的,跟服务人员的性质差不多,因此没有哪个领导认为,秘书长离开有什么不合适。当然,你也得把握好机会,如果瀚林书记和路波省长讲话,你要是离开,性质就不一样了。
普天成在楼道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近来他的腰椎有些问题,坐久了会痛,左腿也有些发麻发困。他正想去洗手间,于川庆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什么语言也没有,但又什么语言都有。两人去卫生间的途中,于川庆悄声说:“余晴的工作解决了,留在了胜利宾馆。”
普天庆一愣:“哪个余晴?”
于川庆呵呵一笑“这么快就忘了,上次在桃园”
普天成哦了一声,他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这天的会议上,瀚林书记果然宣布了一个新决定,他说:“鉴于省委马上要开展全省党风党纪检查,同时对前一阶段的反腐倡廉工作做总结,超然同志暂不分管大华海东项目工作,该项目由国平同志全权负责。”
尽管这样的结局早就在预想之中,但真的由瀚林书记亲口宣布出来,普天成还是有些震动。
马超然离开会场时,脸色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