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凉森森的皮肤,梳理她滑溜的鬃毛,把脸儿贴在她狭长秀美的鼻梁上。马驹坚硬的睫毛摩擦着他的腮,他的唇,他的嘴巴正在舔着她的眼睛。后来,马驹身体灼热,用四条腿把男孩搂抱起来,男孩紧紧地贴在她的肚皮上。她的喷着热烘烘的青草味道的嘴巴几乎要把男孩的头皮咬破。又后来,他们一起扶持着,向灯光走去。以往的夜晚,他们寸步不敢动,生怕黑灯瞎火地陷进泥潭里去。今天的夜晚,他们把陷入泥潭的危险抛到脑后,灯火和狗的呜叫——人间的气息——赋予他们神奇的力量,他们感到身轻如燕,腥臭的泥潭里竟然也放出兰花的幽香。他们终于寻到了那发出灯光的地方:一棵金黄色的树——龙香木——树上一个大巢——巢里有两颗正方形的鸟蛋——一只金色的大鸟惊飞——一道火光——发出狗吠般的鸣叫声
那小杂种盘问黑色男人:“你见过苍狼吗?”
黑色男人长叹一声。小杂种于暗夜中听到牛羊在黑暗里的嚼草声,看到黑色男人眼里闪烁的光芒,憔悴在夜里更显得分明。村庄里狗声狺狺,有一个女人拖着嘶哑的长腔在呼叫什么。
黑色男人拢了一堆枯枝败叶,用石头碰撞铁镰,一颗光芒四射的大火星溅到枯叶上,他嘬唇一吹,一缕绿色的火苗,犹如一条游动的小蛇,渐渐放出温暖和光明来。天上也有一颗大星陨落,把一道天划得贼亮。他从火堆周围掘出了两只大木薯,也不刮皮去须,径直填到火堆里去。火苗黯淡片刻,立即又明亮起来。
“我不回家啦吗?”小杂种问。
“难道你还有家可回吗?”黑色男人用嘲讽的口吻说。
于是小杂种便默然了。他用一根小木棒挑拨着燃烧的枯枝。羊儿在光圈之外不时地打喷嚏,尖声浪气,酷似女人。有时光明中突然伸进来一个牛头,铁角耸立,双目炯炯,有些吓人。
在木薯的香味里,小杂种又问:“你真的见过苍狼吗?”
黑色男人用眼睛逼着小杂种,脸上浮着冷酷的、轻蔑的神情。他的下巴铁青、尖削,边缘锋利,好像一柄钢斧。
我问爷爷:“您见过苍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