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很难在看见占琴落的时候,将他和命定恶徒联系起来。或许是清澈无污的眼,或许是冰凉冷淡的疏离,又或许是清冷得像遥不可及的月亮。
凡间的拼杀琐事,如何敢牵扯神明。
大概这也是司枝涟自己都下不去手的原因,没有人对上占琴落的平静,不会扪心自问是否命盘有误。
司嫣兮接过,正要道谢,手指先碰到占琴落冰凉的指尖。
他的手背上有染血痕迹,和先前在司枝涟脸上看过的一样,锋利、尖锐的伤痕,血液不凝固却也不掉落,特别至极。
他去过禁林了。
所有的心软念想,如沉沉的石块掉落心间,司嫣兮的心冷硬得像石块上积了一夜的厚雪。
司枝涟两次选她下手而不是别人,占琴落或许一早猜到缘由。
司嫣兮笑着问,“给我的?”
占琴落点头。
司嫣兮眉眼弯弯,“我不饿,你拿回去吃吧。”
占琴落又颔首,平静地弯腰捧起食盒,神色平静,没什么特别反应,好像也不意外她的反应。
占琴落走出几步,犹豫着停下脚步。
如絮的雪翻飞乱舞,飘过深红色的四方食盒,碰着散着热气的暖灵石,消成了水雾。
忽然,他又转过身来,嗓音清冷,“师姐,暖灵石……”
“啊啊啊好冷好冷。”
司嫣兮抱着双臂,装模作样地喊冷,随手就要关门。
没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占琴落往后退一步。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司嫣兮侧身倚门,装作没听见动静,纤细的手将门关上。
余光瞥见门外,掉落的是暖灵石,散着升腾的热气,寒冷漫长时光中难得温暖的存在。
占琴落弯腰要拾起它,白皙的手伸出,即将触碰的刹那,指尖忽然悬停。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而被迫停下的动作,修长的指节微微蜷起,缓慢的,有点受伤意味的动作。
门关上了。
门里门外安安静静,天地间静悄悄,唯有孤寂的风声穿堂而过。
片刻后,占琴落的脚步声也远去。
司嫣兮打开门,门口是暖灵石被取走,只剩下一圈淡淡的水痕,飘进的两三朵雪花覆上去,蚕食最后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邪气之人碰不了暖灵石,大概又坏了一个。
耳边传来悦耳的“叮叮叮~”系统音,像赢得胜利的号角,欢欣鼓舞。
司嫣兮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耳朵,把隐隐要破土的愧疚感一铲子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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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自拒绝占琴落食盒后,她回忆起不少事情。
她是穿书局的员工,系统异常修复中,具体的任务和小说情节不完全,仍在断断续续加载。
目前能确定的是,开春回宗门,剧情将开始转动,那也是占琴落遇见小说女主的地方。
但是吧……
司嫣兮面无表情地闷口茶,难以将未来会发生的事,和眼前的情况联系起来。
柚木打造的茶桌边,作为午后的消遣,兰衣烟正与占琴落对弈。
占琴落专注地看着棋盘,黑色棋子夹在指尖,片刻思考,轻落于棋盘上。
兰衣烟娇羞女儿家模样,水灵灵的眼瞄着占琴落,从他漂亮的下颌线轮廓看到修长的手,眼都舍不得眨一眨,哪有什么心思在棋盘上。
观战的兰亿年拍掌笑出声,“衣烟!你又输了!”
兰衣烟恍然回神,脸上还是甜甜蜜蜜的笑容,“啊?我又输了吗?那再来一局。”
司嫣兮眼角湿润了。
她的小师妹,温柔乖巧贴心善良,除了“杀杀杀”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大可爱,在剧情启动后,转型为恶贯满盈的恶毒女配。
兰亿年:“我还是押小师弟赢!”
而这位在没有赌注的棋盘上激情下注的傻白甜元气师兄,也将在遇见小说女主后,死缠烂打,转型成为恶毒男配。
夺荒唐啊。
抹去溢出的点点泪水,司嫣兮看向占琴落。
他拂起宽大袖摆,轻缓地拾起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一个又一个分回三彩围棋罐。
侧脸美得如雪山里诱人迷失方向的妖魅,墨发轻轻扫过手背,白皙柔软,看不出一丝曾被禁林曾灼烧过的痕迹。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来主动找过她。
系统没有更新信息,禁林一事她只能按兵不动,等司枝涟出关再议。
“小师姐,你干嘛总看小师弟啊?”
兰衣烟笑着打趣一声。
占琴落缓慢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才意识到这件事。清澈的眼眸只看了她一眼,又回到棋盘上。神色淡漠疏离,紧抿的唇泄漏出一丝不自在。
司嫣兮:“没赌注的局不就是送温暖?押点什么吧?你们有想要的吗?”
小师妹两眼一亮,连连点头同意她的想法,噼里啪啦地报出想要的小玩意儿,从秘境里才有的奇珍异宝,到各大宗门里的传世宗宝,跟报菜名一样不客气。
兰亿年都听不下去了,问占琴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占琴落的声音稍微轻了点,“有,想要笼子。”
“笼子?我们这儿哪来的笼子——哦,司小师妹房间里,是不是有个鸟笼?”
“你想要笼子?小师姐房间里的那个?”
清润的眼眸看向她,司嫣兮问:“要笼子做什么?”
“……”
“不说就不给了。”
“因为……”
“啊。对了。”
司嫣兮:“刚才忘了说。我不参与啊,你得要些小师妹有的东西。”
司嫣兮几乎是一下子强硬中断话题,如在茶室内丢了道雨符,铺天盖地的一盆冷水浇下,氛围一下子冷却。
刚要咬一口年月酥的兰亿年张大了口,正满桌找毛笔的兰衣烟也抬起了头。
占琴落“嗯”了一声,反应疏松平常,白皙的指尖夹着黑色棋子轻放入棋罐,仿佛刚才被唐突打断说话的人不是他。
兰衣烟:“那、那要不要大家一起去我房里看花?占琴落救活了我养的那盆花,现在长得可好看了——”
兰亿年:“好啊走走走!”
司嫣兮:“下次吧。”
她离开茶室,冰冷的空气扑脸,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伸手到衣袖里找暖灵石,摸了个空,想起自己那块被占琴落弄坏了。
“小师姐——”
兰衣烟从后面追上来,她嘴上总说着杀杀杀,心里还是惦记师门和谐,想问个明白。
司嫣兮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穿过回廊,留个孤傲的背影。
她不想过多交谈,心里清楚,对占琴落的逃避已经变成排斥,排斥演变成抵触,抵触久了,总有一天将化为攻击。那一天显然就在不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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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占琴落之后,司嫣兮又躲了半个月兰衣烟。
不和她夜巡,错开用膳时间,门被敲得哐哐响也倔强得装作没人在家。
半个月又三天,兰衣烟终于放弃不再追问,约司嫣兮一起整理藏书阁的书。
温暖的午后阳光照进,木桌的边缘仿佛都泛着光,暖洋洋的。
两人聊聊山下市集趣事,主宗门男修女修八卦,开春后哪几个人再敢挑事就要欺负回去。
聊着聊着,兰衣烟不经意地提了句,“小师姐,你对占琴落好冷漠啊。”
“是吗?”
一早猜到话题多半会拐到这事儿上来,司嫣兮将书放回书架,“还可以更冷漠。”
“啊?这样不好吧……”
“对你。”
“……”
兰衣烟故作镇定地咳了咳,“你和师父好像都不太喜欢他啊?”
“你和师兄倒是挺喜欢他。”
“……”
兰衣烟撇撇嘴,小师姐变得和师父越来越像了。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
兰衣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捧着三本书凑到她身旁,“暖灵石的事,真不能原谅他啊?”
禁林两个字刚要脱口而出,被兰衣烟的话堵了回去。
司嫣兮反应了一会,“暖灵石?关暖灵石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