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敲了,再敲,围墙该要塌了。”
砰腾一声,那块围墙应声而倒,露出一个门型的空洞来,粉尘很快被细雨给压下去,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洞外,他一身苍青的袍子,手执厚厚的铁锤,眉目怔怔望着沈瑶。
看清谢钦那张脸,沈瑶跟被雷劈了似的。
那日在牌坊下遇见谢钦她便有些蹊跷,这段时日听得那如泣如诉的箫声,心里隐隐有些顾虑,直到此刻那截围墙被他亲手挥倒,所有猜测尘埃落定。
二人目光隔着洞开的围墙相撞。
久久无言。
眼看自家主子哑巴了一样,平陵不敢装死,连忙从那个洞钻进去,笑呵呵朝沈瑶主仆行礼,
“对不住了,沈沈姑娘,我家主子喝醉了酒,还望您见谅。”
沈瑶才没这么好糊弄,她从那个洞穿过去,越过谢钦身侧,来到庭院中,环视一周,好家伙,这才几日,院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回眸看向那个男人,即便浑身沾满灰尘,却难掩一身清越气质。
她眼底含着几分锐利。
“谢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若露个脸不算什么,特意搬到这里住便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钦看着明眸善睐,颜若朝华的女子,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
沈瑶打量着他,擒起唇角,自与谢钦和离,她从不叫自己回忆过往,她不是个沉浸过去的人,任何时候告诉自己,人要往前看,可现在对着这么一个人,与他的点点滴滴慢慢浮现眼前。
沈瑶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手足无措。
“你能解释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吗?”
谢钦像个做错事的浪荡子,抿唇不答。
平陵看了一眼窘迫的谢钦,立即接过话,“沈姑娘,我家后面的沟渠堵了,又殃及你家后院,我们打算将后面整个排水沟渠疏浚一番,而咱们这堵墙下不是正有一条水沟么,若不疏通,回头夏日暴雨,可能淹去正院,邻里街坊的,互帮互助不是好事吗?”
沈瑶目光盯着谢钦,“我问的不是这个。”
谢钦迎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抬起眼,“肆肆,我不放心你,搬来此处,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瑶冷笑,双手环胸慢慢走近他,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立定。
风拂过,独属于她身上那片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谢钦眼睫微颤,紧了紧手中的铁锤,垂下了眸。
“谢大人,你好意我心领了,我与你不过半载夫妻,与他却相识相助三年,我还能不知他是何人,值不值得托付吗?”
谢钦脸色发白。
“再说了,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托付?你谢钦顶天立地,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伟岸的男人吗,你还不是照样在关键时刻弃了我?”
躲在围墙根下的碧云听了这番话,目瞪口呆,原来谢钦就是姑娘的前夫。
不对,姑娘的前夫不是死了吗?
碧云看谢钦的眼神十分不善。
谢钦被沈瑶这番话说的抬不起头来。
“肆肆,对不住”
沈瑶没有功夫听他叙旧,指着那坍塌的砖墙,“我与林大哥情投意合,马上便要成亲,还请谢大人避嫌。”
谢钦嘴唇抽动了几下,僵硬地转过身,目光在那好不容易推开的一角灰尘落定,那里坍塌的不仅是一堵围墙,更是他的里子面子骄傲与尊严,他好不容易跨过这一关,路又被沈瑶堵得死死的。
“那我重新堆上”他麻木地说。
只见谢钦将铁锤一扔,艰难地迈过去,又试着在尘堆里翻出一块块坚实的泥砖,将那粉尘给抚平重新堆砌。
修长的手指抓着泥泞,认真又生疏得做着并不擅长的活计。
雨淅淅沥沥而下。
沈瑶看到这样的谢钦,眼眶忽的酸了酸,她深吸一口气匆匆越他而过,回了房。
谢钦余光跟随她的脚步至甬道口子,看着那熟悉的殷红的裙摆一点点消失在转角
心一下子跟被挖了一口似的,血淋淋的,无处兜放。
次日午时初,林豫终于从市署回来,沈瑶刚卖完豆腐瞥见他疲惫地站在自家门口,
“怎么了这是?可还顺利?”
林豫看到沈瑶露出笑容,“还好,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沈瑶走近闻到他身上有酒气。
林豫面露愧色,“我昨夜请市署的官吏在红鹤楼饮酒达旦瑶瑶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
沈瑶毕竟不是矫情的小姑娘了,笑了笑道,“应酬之道,我懂的。”
迎着他进去,给他倒了茶,见他眉宇仍有忧色便知事情不简单。
她曾给当朝首辅当过妻子,哪能不懂官场的门道,遂宽慰他道,
“先别急,慢慢打听消息,看看到底是何人拦了咱们的船,摸到线索才好有的放矢,不过谁也不能得罪就是。”
林豫认真看着未婚妻,当初喜欢沈瑶,不仅是被这副惊艳的相貌所折服,更是被她待人接物的气度所折服,他见过太多拈酸吃醋的小姑娘缠着丈夫不放,沈瑶没有,她有自己的事业,不会拘泥于后宅。
他欣赏且喜欢天地开阔的女子,就如当年的如霜
想起已逝的先未婚妻,林豫神色微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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