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却仿佛一直催促着我,向前走。所以直至刚刚,我才出来与她汇合。
“我听到你那边动静不小啊。”末了,她浅笑着补上一句。
“啊,没什么,太久没人打扫修护,很多地方都弱不禁风了。”我答道。
然后我转身关上大门,与瑟琳娜一起走回哈尔特爷爷家中。
只不过我的怀里,安静地躺着一本笔记本,瑟琳娜并不知晓,我也不打算让她知晓。
那天在和她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并未急着熄灯睡觉,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我静静地盯着它,而它似乎摆着一副期待着我翻开的神色。
只是一本笔记本,而已吧?我对自己问道。
瑟琳娜说的没错,我在老屋子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破损。但很奇怪,我想只是一个女孩长大的时间,这间老屋子怎么被破坏得如此惨烈。
在走进一个房间时,稍微一不留神,我脚底的地面突然“轰”的一声塌陷下去,但我只是慌张了片刻,随即迅速地利用时空之力使自己浮住以免摔倒,但是偌大的声响已经回荡在空空的屋子内。
我窘迫地呆在原地望着房间门外侧耳倾听,以为瑟琳娜会怪责我在她的心爱之地大搞破坏,但过了半晌都毫无动静,我庆幸着她可能没有发觉,转过身进入房间去继续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
这间屋子的损坏程度,是今晚我所见的最严重的地方,像是彼此恨入骨髓的双方针锋相对之后留下的残骸,正当我大惑不解之时,我却在众多废墟之中看到了一本笔记本。
它一声不吭地躺在几根倾倒下来的木桩底下,如同一个熟睡的婴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幻觉!我抹了抹眼睛,果然,房间内是漆黑一片,但我依旧还是靠着淡淡夜光发现了它的存在,我走过去拾起它,掸了掸它面上的灰尘,把它藏进自己的衣服。
我很诧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有一种模糊的声音在提醒着我:“别让她知道!”
于是,现在,我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而它,躺在我的面前。
我长呼一口气,伸出右手,打开了它的封面。
打开了,所有的真相。
(八)
传奇的第一任时空之神艾伦卡死后,时空之域渐渐恢复了生机,时空之力也由于时空审判官、艾伦卡的老友亚历克斯的重新净化而变得温顺乖巧。
“真正的力量,不是毁灭,而是控制,是平衡。”
亚历克斯的这句话,被印上了时空大殿的屋顶,为后人万代所瞻仰。
但总归有一些不安分的家伙,不乐意安然接受,不愿意与所有“胆小的家伙”同流合污。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时空执行官们的巡逻,他们仍着迷于时空之力令人厌恶的破坏性,他们深深地坠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才是时空之力最原始的摸样,”他们的首领望着掌中那一团燥乱不安摆动着的黑色火焰,一脸陶醉地说道,“多美啊。”
他本就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平日里的严肃冰冷已经让人不敢靠近,再加上这一团黑色的恶魔,他的身边再寻不到敢说“不”的人。
“要不是这幅模样,你怎能将整块大陆撕裂,你又怎能,让我们时空之众傲然屹于万物之上?”
他们的信众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壮大,一个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不顾后果的加入他们,这也终于引起了统治者的注意。
“我以诸神的名义,警告你,不许再进行如此放肆的研究!”时空大殿之上,大祭司长怒气冲冲地对着他们的首领吼道,“如果你仍执迷不悟,再不停止,我将以诸神的名义放逐你们,永世不得回到家园!”
可他们的首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刚上任的第七任时空之神与怒气未消的大祭司长。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有关时空之力的探索与研究并未止步,而是变本加厉地不满足。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统治者终于忍不住,他们不敢忘却前车之鉴,他们必须得将这些即将毁灭时空之域的危险分子清扫出门。
战争在曾经平和安详的土地上燃烧了许久,时空之神带领麾下的勇士们拼死抵抗着来自内部的威胁,而那些危险分子,也因为自己的存在遭到否定,而大发雷霆。
“难道你们就打算用那些乏软不堪的力量,去守护自己的家园吗!”首领操纵者黑色火焰咬噬着前来清剿自己的同胞,凶狠地质问道。
“你的力量并不是守护,只是占据!”大祭司长拼尽全力一次次抵挡住火焰的冲击,严肃地反驳道,“我现在便要让你看看,我们能否守护住自己的家园!”
战火熊熊燃烧着,最后,终究还是会平息。
对时空之域造成威胁的他们,由于寡不敌众,由于力不从心,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接受结局。
他们被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斥为“叛乱者”,遭受永世之骂名,而他们所追求着的那份扭曲的力量,也理所当然地被贬作“黑魔法”。
死者长安息,生者,继续着他们的故事。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我会站在殿堂之上,冷眼看着自己懦弱地颤抖,我会扫平大陆上所有的异族,我要向所有人,向诸神证明,我才是对的!”
首领和他所有的部下一起,疲乏地被时空执行官推搡至城堡外,临走前他回过头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对着城门前的大祭司长说道。
“如果那样,我更认为诸神会替我们给你带来惩罚。”
大祭司长同样一字一句地回应。
首领带着他的手下,一步一步朝着深邃的未知中前行着,那里或许充满着食人的野兽,或许到处布满恐怖的陷阱,但是首领对于这些传言都不屑一顾。
“我们会好好活下来,为了日后的回归。”首领终于受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栽倒在了地上。
“只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他低声呢喃道,缓缓闭上了眼。
首领有一个儿子,在他被放逐时,那个睡在摇篮中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大祭司长下令全城搜查后,在卫兵的簇拥下发现了他。孩子的脑袋摆动了一下,接着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黑暗使者’的孩子!杀了他,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大祭司身后不知谁这么喊了句,接着就是无边际的附和声。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大祭司长想仔细看看孩子,但却正好撞上孩子迷茫的目光,那一瞬间,孩子天真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祭司长心中一紧。
这一场战争,让大祭司长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那是一名勇士,在用利剑割断一名叛乱者的颈脖时,被黑暗之火所吞噬。
大祭司长闭上眼睛,他知道失去儿子的滋味,所以无论是谁,他都不想让这种悲伤再继续。他连忙阻止了一名已经挥出重剑的时空执行官,将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几日后,城内所有与叛乱者有关的家伙都在天黑前被赶出了时空之堡,只有一个孩子,留了下来,被大祭司长所收养。
“以后你也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大祭司长摸了摸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对着那个婴儿轻声说道,“但是你不能再踏上你父亲的道路,我必须确保你的未来,是众人愿意见到的。”
沉思半晌后,他退出门去,边走边说道:“别再被黑暗与贪婪束缚住了心灵与脚步,你必须在力量的怂恿中感悟自由。”
“学会自由吧,欧斯。”
(九)
当我看完日记本里的所有内容后,窗外的天际已经发白,陪我通宵达旦的满天繁星也褪去光亮。
我深吸口气,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正视我,都不愿正视我。为什么他们随处可见的目光中,又夹杂着一份份恐惧、厌恶与敌视。
因为我是“叛乱者之子”,曾经轻抚过我面庞的手掌捏碎了他们同胞的生命,曾经亲吻我额头的嘴唇啜饮着他们亲人的鲜血,他们怎么可能对我有着哪怕一丝的好感。
我突然感到能安全活到如今是有多么不容易,有多少人曾怀着愤怒尾随在我身后,多少人曾在梦中将我撕裂,但我依旧活着,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哈尔特,爷爷。
但是让我遭受这一切的,也是你,哈尔特。
是你们所有人的自私与懦弱,你们不敢面对真正的力量,你们只想靠在舒适的王座上安度余年,你们如此不堪,却还要将勇敢的人永远逐出这片需要勇士的土地。你们不愿被那份力量毁灭,可你们却亲自赋予它愤怒,将它赶进荒野,让它视你为敌。
好吧,你们不仅自私懦弱,而且愚蠢。
我感到胸腔中一股抑制不住的力量喷涌而出,我见到我被周围一片黑色的火焰吞没,我胸口一紧,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在这之前,我拼尽全力,右手重重地拍在日记本上,使它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这些事情,我知道就足够了。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哈尔特坐在我的身边紧闭双目,我猜他肯定一整天都守在这里。我甩甩脑袋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我的左手被哈尔特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被击中一般,我呆呆地看着熟睡的哈尔特。为什么啊,明明因为叛乱者,你才失去了你的儿子,可你对待他的儿子,却像是忘记了所有的往事。
哈尔特被我想要挣脱他手掌的力道所惊醒,他看着醒来的我很是欣慰,熟悉的慈祥笑容又出现在我的眼中。
又是这个笑容!
训练间隙在湖边洗脸的我狠狠一拳打在水面上,瞬间无数道粗壮的水柱猛窜而起,水花阵阵洒落在我的身上,湿透的衣服贴住我颤抖着的身体,实在是不舒服。
为什么哈尔特的那个笑容,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离得知真相的那一晚已经过去好几天,但我依旧如此手足无措,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是我身边的这些家伙将我的父亲击败、赶走,令他永世不得回来,令我永远不能再见到我的父亲,或许我应该继承我父亲的身份,完成他的誓言,带着他的追随者重回时空之堡,站在高台上让所有懦弱的胆小鬼跪倒。
但又是哈尔特给了我生的权利,活的希望,他带着我一天天小心翼翼地过着,不准我身边的人透露有关我身世的任何往事,他想让我作为一个全新的欧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不该让他失望?
“啊!”
我蹲在湖边,对着地面大吼一句以发泄我心中那纠缠不清的念头,两份情感在我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我多想继续以无知者的身份糊涂下去,可偏偏我又知道了事实真相。
不远处传来一串脚步声,我很清楚那是谁。
“喂,欧斯!”瑟琳娜从我身后的树荫中跑了出来,对我叫道,“让你好好训练你怎么又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对了,还有瑟琳娜。我低下脑袋沉沉想道,我也不想让瑟琳娜失望。
“欧斯?”瑟琳娜边说边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弯下腰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还是因为上次头疼吗?”
昏迷后醒来的那天,我对哈尔特的询问只是敷衍说突然头疼之后晕倒,瑟琳娜倒也信以为真。
我一把拍掉瑟琳娜盖在我头上的手,这个动作会让我想起我梦中的那个男人,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
“别碰我。”我板着脸吐出几个字,便飞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几天后,我找到哈尔特,跟他说我想去参加时空远征军。
我不愿再天天生活在夹缝之中,我几乎天天都能想象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我的父亲将遗憾留在了这里,也是那一天,瑟琳娜失去了她的父亲。我想清静一会儿,想去面对陌生的人,这样才不会一次次唤起我的愤怒,与愧疚。
哈尔特站在窗边,他的头上又添了几缕白发,这又让我想起了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哎,罢了。”他转过身,对我轻叹道,“我本来也打算征求你的意见的,既然你自己提出来了,那我也不会拒绝。”
征求我的意见?我并不清楚哈尔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接下来便开始解释。
“欧斯啊,我的孩子。”他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并示意我也别站着,“你也不小了,马上也要成年,你是个孤儿,身上也并未流着多么高贵的血统,所以想要证明自己,你只能通过加入时空远征军,去最危险最艰苦的地方磨练自己,去取得时空之域最优秀的勇士们的拥护,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了你的能力。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不同意,如今看来,过几日你就可以动身了。”
“是,哈尔特爷爷。”我退到屋外,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
我并没有在临走前见瑟琳娜一面,我这个恶魔的孩子,她还是早日遗忘得好。
在时空远征军的日子让我很放松,大家互不相知谁的身份,当然,这里谁都没有一个值得炫耀的身份。
大家只知道我是大祭司长哈尔特的养子,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们谁也不清楚。
在远征军的日子渐渐长了,我也跟随大家见识了许多在时空之堡中只当做故事的异族,有长着长长獠牙的类人猿,有性格古怪的双头蛇,还有体积大得惊人的杀人蜂。我们一日日巡逻在城堡外的各条小道上,防止这些异族袭击我们的同胞,或是取走我们自己的生命。
终于有一天,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在树林中听到来自顶端的轻微声响,我们队长做出一个手势,顷刻间我们便悄无声息地排好了战斗阵型。
声音只是掠耳一过便失去踪迹,正当我们快放松下来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同伴指着不远处几根还在上下摆动着的树枝大声喊道:“在那里!是‘叛乱者’!”
这句话在队伍中立马引起了不小的骚乱,队长见势赶紧让我们镇静下来,四人一组照应着进树林侦查。自从“叛乱者”被驱逐后,每次他们出现的消息传进时空之城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恐慌,我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屠杀者与复仇者,两者有时毫无差别。
我能感受到我胸中的那份力量再度膨胀,没等队长安排完毕,我便一个人飞快地冲进了幽深的树林中。
“喂,你这小子,回来!”队长在我身后气得大叫,但我不以为意,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心想找到“叛乱者”,我想见到我的父亲。
我一直紧追着眼前那个不断变化逃跑路线的黑影,直至他跳回到地面上消失不见。
我也立即跟着他回到地面上,可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却开始布满乌云,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天空中骇人的变化,一不留神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我的双臂被身后的人猛一拽,力道大得吓人,我也被疼得大叫一声,接着他死死钳住我的胳膊,稍一用力我便离开了地面,他将我整个人举在空中,使我动弹不得。我撇过头去,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壮汉,满身的肌肉让我感到吃惊。
“这样一个大块头出现在身后,我竟然没有发觉!”我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但我却同时笑了出来,这奇怪的举动引的对面又出来了几个家伙。
“你是谁,小家伙?”中间一个像是头儿的人发话道,“年纪轻轻就和我们作对,时空远征军可没人敢这样。”
他们只是狂妄地看着我,看着我换回一张淡漠的脸庞,接着轻而易举地将身后那个巨汉打翻在地。
那家伙倒地的时候,我能感觉大地的震颤,还有其他家伙内心的震颤。
我理了理衣袖,接着从衣领中取出一条项链,黑绳上挂着一团黑石所雕刻出的火焰,衬托着天空的巨变,倒映着那些人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