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刘谦益小跑着跟在大步流星的齐云灏身后,不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派去梅府教授宫仪的李嬷嬷昨晚奏报,梅娘娘她”
齐云灏边走边不耐烦地挥手道:“朕说过了,不许再称娘娘。”
“是。但是梅梅姑娘她”刘谦益别别扭扭才说了几个字,抬眼却见自己的主子早已经快步走得老远了。
柔福宫坐落在皇宫的西内,紧靠着上林苑大片的苗圃。和其他宫室比起来,这里属于比较偏僻而冷清的了。自从先皇的一个不太受宠的妃子在这里病死之后,柔福宫就一直空着。而且,一空就是十数年。
眼下,柔福宫油漆斑驳的雕花木窗里,却透出了点点久违的烛光。
齐云灏在窗前停驻了脚步,心里犹豫着进去吗?要进去见一见这个自己已经下决心要冷落的女人吗?三年来,那卷写着她名字的遗诏一直像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以至于他听到她的“梅”字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算了吧,反正他已经决定让她空老宫中了,她长得美丽与否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嗯,还是不进去吧
正当他要转过身去的时候,刘谦益正好气喘吁吁地赶到。
“皇上,奴才该死,有一事未曾禀报”刘谦益的声音惊动了柔福宫中的人,马上有宫女和太监推门出来,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陛下圣安。”
齐云灏回头狠狠地盯了刘谦益一眼,刘谦益自觉莽撞,被皇上脸上的怒意吓得浑身发颤“咕咚”一声也跪倒在地上。
齐云灏蹙着眉僵立在原地,心里泛起阵阵懊恼没来由的,怎么会想起来这里?如今都到了门口了,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
正在烦恼间,忽听得耳边响起清泉般柔和的声音:“梅雪霁恭迎圣驾。”
齐云灏心头一动,不自觉地就转过身去。只见柔福宫的廊榭下跪着几个女子。为首的那位身着绛色堆纱绣袄,腰下雪白的罗群轻覆在地上,如同一朵盛放的百合。此时她的额头抵在手背上,看不清她的面目,只是看到她头上红色的珊瑚步摇在如云的青丝间微微振颤。
“抬起头来。”齐云灏盯着她说。
“是。”那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在摇曳的灯光下,齐云灏看清了她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本该洁白如玉的脸庞上,赫然有一道猩红色的长疤从左眼角漫过鼻尖一直延伸到右侧的面颊上,那疤痕有二指多宽,衬着她唇边的微笑有说不出的凄切与狰狞。
纵是平素胆大,齐云灏还是被她的面容吓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刘谦益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扶住了主子。
“她她怎么这幅模样?”齐云灏仿佛见了鬼,不愿朝那个梅雪霁再瞧一眼。
“昨晚李嬷嬷送回急报,说是梅小姐沐浴时不慎滑到,被烧热的铜壶烫伤了面目”
齐云灏心头火起,抬起一脚将刘谦益踢到在地,恨恨地道:“那你为何不及时奏报?”
刘谦益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见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从早朝到现在还一直不得空闲”
齐云灏摇了摇头,心中的怒意依旧未减。
“哼,想不到父皇竟然为我选了这么一个女人”他冷冷地抛下一句,拔腿就要往外走。
“皇上请留步。”身后又传来那个如水的声音。此时听来,却让齐云灏的背上起了一层疙瘩。他停下了脚步,却不愿意回头,背着手默默地伫立着,等待她的下文。
“是不是雪霁的面貌吓着了皇上,使皇上心生厌恶?”身后的那个声音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惶恐和委屈。
齐云灏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梅雪霁轻笑道:“想必,今生今世,雪霁都不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了吧?”
一团怒火又在齐云灏的心头升腾,他猛的回过头去,盯着那个长着丑陋疤痕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朕这一生都不愿意碰你一下!”
梅雪霁的眼睛霎时亮了,她喜笑颜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裙子几步走到到齐云灏的面前,扬起头问:“皇上此言当真?”
齐云灏不禁后退一步,皱着眉头道:“自是当真!”
“好。”梅雪霁笑着伸出了小指:“一言为定?”
齐云灏望着她晶亮的双眸,一时愣住了。她是什么意思,要他保证今生不宠幸她?一个宫中的女人,一辈子得不到皇帝的雨露,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是疯了,还是另有什么计谋?
梅雪霁挑起了眉尖,不得不承认,她的眉毛还是生得好看的。
“莫非皇上方才的话言不由衷?”她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