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有冷冷的斜晖穿过雕花窗棱映照在榻前的雪绫纱幔上,将金丝细绣的一朵芙蓉辉映得灿烂夺目。
齐云灏眯起眼,盯着眼前一片银白的月色,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方才,霁儿的辗转和叹息一直延续到深夜,才渐渐地平息下去。此时的她,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熟。乌黑的长发披落下来,遮住了半边的面颊。
齐云灏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酣睡中的她,一脸的恬静与安详,仿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含着由衷的微笑在梦乡遨游。
望着她的睡颜,他的心隐隐地作痛他的霁儿,莫非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快乐?
自从云隐寺事发,霁儿的身上便好似被人下了诅咒,总有莫名诡异的事情发生。而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围绕着两个字妖孽!
他当然不信他的霁儿是妖孽。然而,宫中流言四起,尽管他极力压制,却依然禁之不绝。今日掬月宫外桃花迎雪绽放,连母后都似乎对霁儿起了疑心。晚间紫缨忽然癫狂,口中说的那些疯话若是传到掬月宫外,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紧抿双唇,深深地蹙起了剑眉无论如何,紫缨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宫中的种种流言也绝不允许传入霁儿的耳中
“云灏”身侧,传来梅雪霁一声低喃。
齐云灏心中一惊,忙侧目望去。却见梅雪霁咂着嘴唇,伸出手臂来搂住了他的腰,又安心地睡去。
一丝柔情荡漾在齐云灏的心底,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拉过梅雪霁的臂膀轻轻塞回锦被中。
“啊”寝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怎么啦,怎么啦?”杂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惊惶失措的问话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呻吟。
怀中的梅雪霁颤抖了一下,忽然睁开了双眼。
“云灏,什么声音?”她问,神色间带着几分惊恐。
“没事。”齐云灏搂紧了她,将唇凑到她的颊边轻吻了一下“有个太监失手打破了东西,正被刘谦益责罚。”说着,他偏过头去,朝寝殿外大声道:“大胆,竟敢深夜在此喧哗,还不快拖出去!”
“是。”寝殿外,传来刘谦益恭敬的声音。不久,呻吟声随着拖地的“嗤嗤”声渐渐远去。
梅雪霁疑虑未消,微微蹙起双眉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该不会”
齐云灏轻叹一声,侧过头来捕捉了她的唇,用缠绵辗转的吻封住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拥抱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和忐忑,渐渐地她放下心来,偎依在他的怀中再度睡去。
当梅雪霁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早晨。身畔的齐云灏已经离去,蜀锦衾枕上,依然留有他的令人熟悉而心安的气息。
梅雪霁揉揉眼睛,慢慢地支起了身子。
两只素手撩起了淡金的雪绫纱幔,侍琴和紫琼在榻边笑盈盈地低眉万福:“主子醒了?”
梅雪霁点头,由她们搀扶着下了榻,披上胭脂色的云丝棉袍。侍琴端了巾帕银盆来,侍候她洗漱净面。
梅雪霁将双手浸入温热的水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向侍琴道:“昨晚,你可在寝殿外值夜?”
侍琴呆愣了一下,匆匆与紫琼交换了眼神,低头答道:“是的。”
“那么,你知不知道昨夜那个被拖出去的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琴目光闪烁,口气却平静无波:“他打破了东西,被刘总管打了手心。”
“打手心?”梅雪霁笑着摇头“刘总管侍君多年,难道会为了这点小事在寝殿外责罚奴才?他就不怕惊扰了圣驾?”
侍琴咬着下唇,答不上来。一旁的紫琼赶紧笑着过来道:“就是呢,也许刘总管年岁大了,办事糊涂了也未可知?今早皇上临上朝时还训斥他来着。”说着,她搀起梅雪霁的手,将她带到妆台前,含笑说道:“主子别想他的事了,不如想想今日要奴婢给您梳个什么样的发式?”
梅雪霁从镜子里对她笑道:“随你吧,你的手这么巧,梳什么都好看。”
紫琼笑餍如花,调皮地吐了吐舌道:“主子真会夸人,倒教奴婢更不知道该给您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