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师雁行受了礼,也不摆谱,一针见血地对付春生道:“付掌柜实在抬举了,可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多么大的本事,没能力影响周大人和黄夫人的好恶。咱们丑话说在头里,如果您指望我就这么大咧咧帮忙引荐,那么抱歉,实在做不到。”
她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时至今日,在黄夫人跟前说笑,还得提前在心里打上五六个滚儿呢,哪儿来的底气去帮别人牵线搭桥?
她有自知之明!
黄夫人待见自己,一是看在背后师门的面子上,二是她是真能干,也是真有眼色。
可如果拿着这点染料就想去开染坊,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路走来,师雁行没少受过别人的帮助,也愿意帮别人。
但前提是先保住自己。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师雁行说的这样残酷的话,付春生还是禁不住苦了脸。
“师老板说的这话我都懂,”他用力叹了口气,有些无措地搓着巴掌道,“大家都知道您主意多,您看能不能想法给我指条明路?”
这位师老板从出现到崛起速度惊人,而他走的每一条路,几乎都是前无古人,剑走偏锋。
师雁行想了一回,说:“法子么,倒不是没有,可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起效。甚至不敢保证你能不能熬到起效那天。”
付春生正处在不进则退的关键时期,听了这话如闻至宝,哪还顾得上后面的?立刻点头如啄米道:“是是是,咱们做买卖的,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您尽管说。”
师雁行的法子很简单:
独特性。
“不怕说句您恼的话,外面做皮货生意的不止您一家,凭什么让周大人另眼相待呢?还是一句话,独一份!您必须得弄到点外面难得一见的好货色,我才有胆子往上面送,不是吗?
而且这个送,也不是现在马上就送,我必须要在自保的前提下找合适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是几个月,也或许是一年,两年,您等得起吗?
甚至就算送了,我也不可能主动表明来路,那样吃相就太难看了。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是谁送的,就算知道了,人家也未必给回应,您得有个准备。”
官至通判了呀,又是京城里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从物品的稀罕性上打动人,真的就是下下策。
可除了这个法子,付春生还真做不出花样来,只能用笨办法。
师雁行也算以诚相待了,所以这些话听上去格外残酷刺耳,最后付春生的脸上都冒汗了。
是啊,自己等得起吗?
或者说自己真的能找来那样的好货吗?
又如这位师掌柜说的,就算找到了,如果对方没被打动怎么办?
万一自己为了那点儿所谓的机会孤注一掷,最后肉包子打狗……还不如照现在混个二流,继续苟延残喘呢。
都知道经商如豪赌,可这个赌注自己受得起吗?
第142章府城?京城?
在接触师雁行之前,付春生不是没想过别的门路,奈何都行不通,这才取了下下之策。
原本是想着这位师老板不同寻常,或许能帮自己另辟蹊径也说不定,如今一听这话,一颗心就凉了半截。
事关重大,付春生无法当场做出决断,师雁行也没逼他。
方夫人见状,出声打了一回圆场,双方顺势将这一出暂时揭过,安安心心吃了一顿饭。
付春生和方太太夫妇多有心眼儿,两个孩子教导得也好,都很规矩懂事,也不闹腾。
大约在这之前两口子对孩子们说了什么,对待鱼阵格外上心,照顾得无微不至。
师雁行暗中观察许久,也不禁赞叹付春生会抓重点。若非周斌如此秉性,只怕付春生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逃避不是办法,散席后师雁行最后提醒了付春生一回。
“付老板,需得尽快下决断呐。”
付春生是做皮货生意的,说白了就是做冬天的买卖,可如今都已二月初了,就是后世的三月,已然渐渐转暖,若不抓住最后的尾巴,就算付春生手头有好货,只怕也要等到今年年底。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说的更现实一点,早投入早回报,如果再拖两年,说不定周斌都要和下一任通判交接了……
付春生久在商场磨砺,如何不知道厉害?当即对她一拱手,道了谢。
“三日之内必有答复。此事若成,咱们两家日后便是一家;若不成,我也非那等目光短浅恩将仇报之辈,权当交个朋友,之前诸多失礼之处,还望师老板海涵。”
师雁行点点头,带着母亲和妹妹告辞。
大人们之间的一言一行都另有目的,可小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却相当纯真,分开的时候三个小朋友很有点依依不舍,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回去的路上,鱼阵兴致依旧很高,还趴在马车窗口上对着两个小伙伴挥手。
江茴脸上也多了点笑模样。
师雁行问时,江茴叹息一声:“嗨,都不容易。”
说完又道:“不过这事儿啊,也给我提了个醒儿,日后断不会轻易中计了……”
付春生夫妇虽然耍了心眼,可细细看来也没做对不起自家的事,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但日后师家好味买卖越做越大,朋友固然越来越多,只怕敌人也少不了,万一来日对方图谋不轨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师雁行就笑:“大大地长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