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
这些年,朝廷一直号召繁育人口,皇帝都亲自带头演绎合家团圆,更鼓励寡妇再嫁。偏那刁民一家闹得沸沸扬扬,还把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撵出家门,简直是给县上抹黑。
而那县城又在沥州辖下,等于间接给周斌的政绩抹黑,黄夫人能对公婆一家有好印象就怪了。
见黄夫人如此反应,师雁行心里也就有谱了。
“有夫人做保,那女子的才学人品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能安置孤儿寡母,也算一小份政绩了。
黄夫人今天既然正式提了这么个人,其实就没有不同意的余地。如今见师雁行这般有眼色,黄夫人自然高兴,难得体恤了一句:“只是还带着个孩子呢。”
师雁行笑道:“一个小姑娘能吃几口饭?况且我妹妹一人在家念书也孤独,正好有个人做伴。”
第144章中了!
黄夫人介绍的女先生叫赵清河,现在就在沥州城内租住,师雁行当天下午就见了她。
赵清河今年也才二十四岁,放在现代社会,可能研究生都没毕业。
但因生活磨砺,她脸上颇多皱纹,甚至还有了点白发,一身青布衣裳也洗得泛白、磨起毛边。但她的腰杆挺得很直,眼神很清澈,像极了夏日风荷上滚下来的两颗露珠。
小姑娘四岁,瘦弱弱竹竿也似,旧棉袄穿在身上直打晃,可举止大方,很可爱。
只一个照面,师雁行就看中了这对母女,又当场考教一回学问,十分满意。
赵清河的容貌不算多么美丽,但当真应了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平和从容,任何人在见到她后,就很难第一时间去留神她长什么样子。
师雁行几乎立刻就觉得,这人一定跟江茴很聊得来。
小女孩儿乳名丫丫,由赵清河亲自启蒙,小小年纪已识得许多字在腹中,字也写得有模有样,并不逊色年长两岁的鱼阵多少。
可惜小姑娘有点营养不良,嘴唇上没多少血色,头发也又稀又黄,细细的两条小辫子蔫嗒嗒垂着。
像两根自然风干的黄丝瓜条。
师雁行心生怜惜,从口袋抓了一把糖递给丫丫。
小姑娘明显心动,却还能忍得住,先回头望了母亲一眼。
赵清河亲自谢过,只许她拿一颗。
丫丫便伸出细细的手指,只乖乖拿了一颗,转身却递给赵清河。
“娘吃。”
赵清河摸摸她的小手,“娘不爱吃。”
师雁行看得一阵心酸。
这多像曾经的鱼阵呀。
“赵娘子不必介怀,以后都会好的。”师雁行试着摸了摸小姑娘细细的小辫子,只觉又干又涩,好似枯草一束,“丫丫也一起来,正好和鱼阵作伴,大家一起上学,也不寂寞。”
听师雁行亲口说让带着女儿,赵清河明显松了口气,又细细问了师雁行家中情况,没有异议。
暂定一个月二两银子,管吃管住,每个季度四套衣裳。
之前赵清河一直靠给人描绘观音像、抄书过活,饶是她技艺精湛、字迹非凡,一年也不过五七两银子,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如今骤然提到一月二两,又各项开销全包,直如天上地下。
赵清河看了一回,只道太丰厚了些,“您没让我们母女分离已是宅心仁厚,怎好这般?”
师雁行便道:“应该的,她小小孩童能吃用多少?您若过意不去,倒也好办,我家中有不少女童,平日也叫她们识字,您若有空,每日花费半个时辰两刻钟考教一二也就罢了。”
她和江茴日益繁忙,已经不大能抽出时间来教女孩子们读书习字了,少不得要委托出去,索性一事不烦二主。
赵清河一听,果然自在许多,“就这么办吧。”
稍后两人又去拜谢黄夫人。
赵清河带着女儿跪下,结结实实对黄夫人磕了三个头。
“这是您帮民妇第二回了,如此大恩大德,此生无以回报,惟愿来世结草衔环……”
黄夫人就肉眼可见的有点懵。
第二回?
第一回在哪儿来着?
倒是她的大丫头有点无奈,上前半步低声耳语道:“您忘啦?就在咱们刚来那年……”
“……我被撵出来之后无处可去,回娘家后弟媳不高兴,爹爹和弟弟也嫌弃,就想着自立女户,奈何当地知县大老爷不同意,说是有伤风化云云。”回师家的路上,赵清河平静道。
可当时赵清河已被婆家所弃,娘家人也容不下,若不能自立女户,娘儿俩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服,就发了狠带女儿来了州城告状,不曾想黄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