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狐假虎威,觉得自己牛逼极了,别说自己看上什么,下头的人要立刻双手奉上,就算他看不上的,你不主动给就算你不识抬举!
眼下李秋看似只借了高老板的酒楼使,可时间一长,他大概率就觉得这酒楼是他的了!
若外头一群狗腿子捧场,野心膨胀,他很快就会将脏手伸到别处去。
如今高老板只折了几年租金,要是一声不吭吃了这个哑巴亏,没准儿祖产都要更名换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提供线索和方式,高老板去走最后一步,各自付出,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最终选择权在各自手中,她不会,也没资格强迫别人做什么不做什么。
高老板倒惭愧起来。
他想了半日,却不敢把话说死了,就拐弯抹角地问那贵人究竟能有多贵。
师雁行想的,他不是没想过,苦于之前没有门路,也没有能耐,这才忍了。
可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现在既然有可能,由不得他不动心。
师雁行呵呵笑道:“多贵么,我倒不敢说,只一点,若那李秋吃了挂落,张阁老必然投鼠忌器,必不敢起报复之心。”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自然狗屁不是,甚至柴擒虎也人微言轻,但硕亲王却不同。
他说过的每句话,庆贞帝都会往心里去。
而且师雁行觉得,硕亲王之所以对这件事感兴趣,本身就是一个讯号:
庆贞帝可能没有明面上那么宠信张阁老。
或许以前曾有过,但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这些年张阁老表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张芳及其爪牙却没有安分到哪里去。
听说在他们老家,“张”这个字远比圣旨还好使,那些个暗处的亭台楼阁金银财宝,怕不是比皇帝老儿的私库也不差什么了!
早年庆贞帝初登基,根基不稳,少不得依仗重臣。
可如今他早已羽翼丰满,还会继续容忍这些老臣把持,将本该系数奉给皇帝的东西,一层层剥皮么?
正是因为这个猜测,师雁行才有底气来找高老板。
具体高老板回去之后怎么决定的,师雁行没追着问,也没有继续关注。
梯子搭到这儿,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倒是半个月后,柴擒虎兴冲冲擎着夹着庚帖的家书来找她时,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个消息:
庆贞帝发难了。
说发难,其实不算严谨,但对多年来圣宠不衰的张阁老而言,一句轻飘飘的敲打已经足够了。
说是昨日庆贞帝召集内阁和六部议事,结束后心情不错,便没有立刻遣散众臣,而是叫人上了茶水点心,留他们说些闲话,谈些家长里短。
庆贞帝素来体恤朝臣,这些事也是做惯了的,众人原本并未觉得有异。
可就在大家放松警惕时,就听庆贞帝忽然来了句:“听说张爱卿家里又做了酒楼买卖?”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当时张芳的冷汗就下来了。
张阁老忙放下茶盏,才要开口,庆贞帝却笑着看了他一眼,“朕与爱卿闲话家常,随口说说,阁老不必介怀。”
这就是堵嘴,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给。
好似为了验证自己“闲话家常”的意思,说了这句后,庆贞帝真就没有继续追究,转头去同别的大臣说笑了。
众人都很配合地笑起来,殿内迅速恢复了温馨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稍后散了,却无人再敢与张芳同行。
便是与张阁老交好的数位大臣,此番也都临时寻了借口先行告退。
张阁老冷冷看了张芳一眼,一言未发上轿而去。
孽障!
张芳家去后,十分心烦意乱。
父亲乃是两朝元老,纵横朝堂多年,陛下一直对他礼遇有加,可自从前几年提拔另一人,而不是资历更深的父亲为首辅后,似乎这份礼遇就有点不一样了。
但接下来的几年,庆贞帝也依旧重用父亲,又让张芳渐渐放下警惕,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给了张芳重重一击。
以前不是没人参奏过张家,但只要父亲做个请罪的姿态,庆贞帝便信了,一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可是今天呢?
陛下竟然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这是什么讯号?
莫非,莫非陛下真的对父亲,对张家不满了吗?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张芳就浑身冷汗。
他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又不得不想。
晚间张芳便找到李夫人,说了酒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