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凶徒在军队中待了许多年,熟悉格斗、侦查技巧,而他现在已到穷途末路,发起狠来,简直不敢想象。
明华裳的话音还没落,那边就再一次交起手来。壮汉每一招都用足了力气,刀刃在空中带出呼呼的风声,而明华章自始至终没有拔刀,用刀鞘推、旋、格、击,刀刃和长鞘撞在一起,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明华裳看的眼睛都不敢眨,明华章和壮汉过招太快,任遥就算想支援都找不到空隙。突然,明华章逼近壮汉,他抓住壮汉的手腕,用力一折。
壮汉吃痛,手指不由放松,刀脱手而去,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明华章也趁机锁住壮汉关节,将他整个人放倒在地。
从后面追来的侍卫见状一拥而上,将壮汉牢牢压在地上。江陵陪着太平公主赶过来,他瞧见地上的人,大呼小叫道:“公主您看,人抓到了!”
火把将太平公主身边照的亮如白昼,太平公主居高临下看着被压在地上的脸,极冷地嗤了声:“尔等蝼蚁,竟也想暗算本宫?”
明华章不喜欢被人碰到,太平公主的侍卫涌上来后,他就让开位置,干干净净退了出来。现在不是审问犯人的时候,明华章提醒道:“公主,先搜寻他的住所,寻找证据要紧。”
“是啊。”明华裳不知不觉已挪到明华章身边,说,“要是我没猜错,迟兰、魏紫、莲心三人的眼睛,还在他房间里藏着呢。”
江陵露出一脸嫌弃之色:“咦,你在乱说什么?他要死人的眼睛做什么?这么明显的证据,肯定被他销毁了。”
“不。”明华裳窝在明华章身后,看着乖乖巧巧、温温软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笃定,“他一定会留下做纪念,供日后回味。不出意外的话,那三双眼睛应该和女子的衣裙放在一起。搜房时,劳烦多关注箱笼、抽屉,这些东西的风格,应该和整间房屋格格不入。”
江陵觉得明华裳在胡扯:“你又没有去过他的房间,你开了天眼不成,怎么知道他要放在哪里?”
明华章突然开口,他声音泠泠如溪,清冽干净,优美却不失力量:“按她说的去做。”
飞红宴开办以来,山庄里没有一夜消停。众人都已经进入沉睡了,外面突然又是火光又是跑动,最后甚至叫喊起来。
所有人都被吵醒,魏王倚在床上,衣襟半散,怀里还搂着不着寸缕的美人,面色不善地问:“外面怎么了?”
侍从跪在床下,眼睛盯着地砖,一点都不敢往上看。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却渗出豆大的汗:“魏王,大事不好了,太平公主似乎抓到了凶手。”
魏王刚从温柔乡中醒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凶手?”
“定王身边那个家奴。”
魏王还有些熏熏然的脑子霎间惊醒,眼中再无丝毫情潮,一把将怀中的美人推开:“定王呢?”
定王和魏王赶到正堂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一个穿粗布蓝衣的壮汉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旁边扔着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
有红色的、各种款式的女人衣裙,最骇人的,是六颗挤在锦盒里的眼球。
定王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面色从容朝太平公主走去:“公主,怎么了?”
太平公主瞧见定王和魏王,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就是抓住一个胆大包天的恶奴,害了本宫三个婢女,甚至还想向本宫身边人伸手。多亏本宫警醒,如今将他人赃并获。定王,魏王,你们说,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要如何惩治?”
魏王神色不变,不答反问:“前段时间的异象,莫非都是他搞出来的?”
“可不是么。”太平公主说道,“如今河清海晏,日月同辉,天子神威照耀之下,还哪有什么鬼怪呢?分明
是此贼弄虚作假,用一些魑魅伎俩,假借蛇鬼的名义害人。”
太平公主眼睛直视着他们,唇边似嘲非嘲,话里有话。魏王知道这一计已经败了,他心里颇为懊恼,但面上还是一副从容睥睨之态,满不在乎说道:“原来是他做怪。既然元凶已经抓到,处置了就是了。”
“公主府的内务,我自然会处置的,不劳魏王操心。”太平公主说着看向定王,眸中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定王,这是你的侍卫,我来处置,你不会介意吧?”
定王温文尔雅笑着:“自然不会。他惊扰了公主,无论再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在太平公主和定王、魏王说话时,有五个年轻人已经回到院子。虽然凶手已经抓住了,但山庄看起来还要乱一夜,明华章、明华裳没有搬出去,而是打算继续在江陵院里将就一夜。
明华裳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好困。”“我也困。”任遥眼皮子下面全是黑的,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狗娘养的,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明华裳深有同感地点头。明华章回眸瞥了任遥一眼,神色略有不悦。
任遥从小当男郎长大,满嘴粗话。她自己说就算了,但这种话怎么能放到明华裳耳边?
五人中大概唯有江陵还挂念着案子。他惊奇又诧异,生龙活虎道:“明二娘,你怎么知道那六个眼珠没有扔,还猜到它们放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提前去过凶手的房间?”
明华裳掩住嘴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说:“好困,二兄,谢阿兄,我去睡觉了。”
明华章点头,谢济川笑眯眯道:“二妹妹一夜好梦。”
“哎,先别睡,你先告诉我!”明华裳和任遥毫不留情走了,江陵看向明华章,热情道,“明二郎,你怎么知道……”
明华章置若罔闻,径直往自己房门走去,连个反应都欠奉。江陵只好去拉谢济川:“谢兄,你该不会也急着睡觉吧?我准备了好酒,我们一边烫酒一边聊!”
谢济川不动声色推开江陵的手,一脸抱歉:“家里管的严,不许饮酒,江世子的好意我只能辜负了,对不住。”
说完,谢济川都不给江陵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走。江陵呼唤了好几声,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四人离他而去,一个都没留住。
江陵叹气,遗憾地往自己屋里走:“看来只能我自己喝了。”
他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屋子不知道被多少人造访过,翻的一团乱,甚至还少了好几件家具。
江陵震惊当场。他自长大以来,还从没住过这么乱的房子,在他看来完全没法睡了。但其他几间屋子都住了人,看来只能去找公主府的管家,给他另找一个房间了。
江陵出门走了两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哎,这不是我的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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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元年,正月十七。
今日终于联系到山下了,女皇命禁卫军来邙山清理雪道,洛阳各大家族也派来了帮手。众人齐力,总算在日暮时挖出一条路。可惜天色晚了,今日无法启程,二兄让我今夜打点行装,明日一早就出发。
二兄从外面回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对。他支走我,悄悄和谢阿兄私聊。他们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猜出来了,雪崩不是自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