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对方也是把脑袋深埋书中,丝毫没有抬头的架势。王婵月一时有些恍惚,向来从容优雅的萧学姐原来也会有这样疲倦颓废的时候,谁都会有掉落凡尘的一瞬间,难道只有傅仪恒是一个天神永不下界?
此刻你在干什么呢?难道在某处暗自观察着□□的队伍吗?
是夜传来学联要实行总罢课的消息,医学院不知能否例外,有人巴不得大家一起罢课,似乎这样就能减少授课内容降低考试难度,王婵月对这类人颇感不满而无奈—你是学医的,还消想着投机取巧,简直狼心狗肺;有人深感不安,总觉得罢课这种事情要是都蔓延到私立医学院来了简直就是世界末日;问到她王婵月,她摇头不答—其实无所谓,就算真的减少教学内容,原先这90%的内容也够死一回了。
再说罢课,说不定还多点时间去找傅仪恒呢?她感觉就要冻死了,需要一点温暖。
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去。不知道是基于对两人关系的迷惘,还是一种古怪的回避。十五号的时候,她听到消息说明天学联又要大□□,自己的学校里也会有人去参与,事已至此似乎不参与便是罪孽。她问明天都会怎么安排,别人便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如何如何的路线,如何如何的聚集,如何如何的队伍,“上午会集合到天桥那儿召开市民大会。你也去看看吧。”
她去是去了,到得稍早,四下观望,居然在新世界{102}楼上花园的风景绝佳处看见了傅仪恒:端坐那里,偶尔喝一口咖啡,不出一会儿果然看见了仰望她的王婵月。
她笑了,似乎有点无奈的样子。然后她招招手,让王婵月上来。
“你怎么来了?”傅仪恒一手支颐,满脸都是笑意,似乎并无防备,“朋友说今天在这里要举行市民大会,我就来看看。”“你这话说的,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媳妇儿似的。”“那你呢?”王婵月才不想去接“人妇”这个奇怪的比喻的话茬,单刀直入,眼神也变得平静起来,因为没有平日里活泼的好奇,反倒像是审问。“和你一样。学生们罢课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上面的决定我也管不着,作为师长就过来看看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帮得上忙。”傅仪恒伸手叫侍应过来再上一杯咖啡。
眼看下面的人越聚越多,两人却良久沉默不语。“今天不会再有水枪了吗?”王婵月问道,语气很平静,“不知道。只不过这种时候,做官的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总是难办的。”“哦?”“打了就会丢了名声,不打任由做大也不利于政府的舆论控制。比如你想呀,”傅仪恒面带笑意随意捏着小勺搅咖啡玩,“比如你是何长官,这些人的要求都是反对你的主张的,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还是假装答应呢,还是直接一巴掌抽回去呢?”“是很难选。”王婵月点了点头,傅仪恒觉得她今天出乎意外的平静甚至是淡漠。
眼看下面的人群情激昂,王婵月回头望过去,看见一个戴宽沿儿帽穿黑色大衣的人{103}站在有轨电车后面的铁梯上讲演,而另外好几个人在下面撑扶他。
总是如此,有一个人像是擎着火炬的女神,而剩下的同伴都是基座。
那人演讲的慷慨激昂,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人冲上去拍照,看起来许是记者。傅仪恒看得专注,心里满意,不防王婵月忽然转过头来平静的凝视着她说道:“这就是你希望看见的吧。”“嗯??”“我猜的,不对就算了。”傅仪恒难得一次在面对王婵月的时候语塞,是吗?不对就算了?对呢?你也不愿意深究吗?你已经猜到多少?既然已经猜到,你是否危险呢?
是,对我来说是否危险。
“你会跟着他们继续走吗?”“我?不会啊,我只想在这里坐坐看看,没什么事下午便回去了。”“我还以为你要给他们保驾护航呢。”王婵月语调温和,让傅仪恒觉得不安,“你呢?你会跟着一起走吗?”她掏出烟来点上,“我怎么会。我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他们都会说什么,好像不来就是错过了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倒没想到遇见了你。”“既然如此,下午就一起去我那儿吧,你这一阵子不来叫我好生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