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终于迷失。
甲申猴年的春节不像个年,凄凄惨惨强颜欢笑中渡过之后,一整年就是一副没有好消息的样子。先是两个幼小的孩子一齐生病,吓得全家上下魂不守舍,忙的王婵月没有了丁点儿休息。接着她在春日里净听丈夫和小姑子在回家之后讨论前线战时时气急败坏、焦虑无奈。隔不上几日就能在报纸上看见意料中的溃败和沦丧。终于有一天,公公回到家里问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是不是这样,哪件事是不是又要那样,丈夫如实相告,公公大发雷霆,
“国将不国!军队尚且如此!国民党也是要亡了!蒋鼎文汤恩伯要是不提头来见!我就要弹劾他们!弹劾到他们死!”
丈夫没有说什么话来宽慰,也许他也是这样想的吧。炎炎夏日这忙碌于军机大事的兄妹二人总是晚归,她和王霁月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等待。等到丈夫回来,见他表情哀伤。问怎么了,他说衡阳守了一个月,虽然把老百姓都撤走了,但是守到此刻,只怕也是白骨如山。参谋部收到了方师长的电报,四个大字,来生再见。
总以为气壮山河的牺牲累积到一个点总能换来绝地的反击,然而等待太过漫长,像慢性的病痛一样消磨人的意志。
然而姜希泽转而换上一张掩藏不住疲倦的笑脸问她今天感觉可好,天气闷热,有没有觉得喘不过气?新找的方子煎药喝着怎么样?
以前姜希婕曾在玩笑中对她提起过,想当初二哥还不愿意娶元瑛姐姐呢。当时无非拿来嗔怪姜希泽,后来想起来方才明白:他是爱她的。就是因为太过爱了,才害怕自己永远不能给自己认为应该给的那么多的爱,那样完美的幸福,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力有不逮,遂宁愿放弃。爱到连自己的占有欲都想砍掉,就像壮士断腕一样。
她说没事,药暂时没喝出什么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起效慢。不打紧。四人遂说起女儿姜颍,不多时被叨念的小姑娘就自己跑过来了。
然而夜半就寝之前,她忽然问丈夫,委员长总是命令军人死守,有的时候死守真的就有那么大的作用吗?姜希泽沉默了一阵,答道,的确没有。有的时候学项羽是好的,有的时候包羞忍辱是好的。只是战略上的区别罢了。
战略上的区别罢了。英雄好汉们的世界总是这样复杂,而这复杂之下掩藏的无非是那点从孩提时代就掩藏不住的野心,求胜的欲望,雄性的斗争性。相反在她们这儿女情长的世界里,一切看上去非常简单,只是顺从和照顾;谁知道在这顺从和照顾的温良外表之下,有多少的委屈心酸和曲折考量
任你那天有多高,无非是一片无尽的飘渺。不见那脚下大地的深厚,才是万物之根基,永不改变。
一年在她看来总是过得很快,转眼竟然又是一冬。听见消息说日本人打到了贵州独山,严重威胁重庆,急调孙元良部前往防御。又是一个姜希泽不会回来的晚上,她像例行公事一样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算是巡逻之后,准备回房睡觉。可又如何能睡着呢?
失眠的夜里听力发达,她听见有人踩到树枝的声音。睁着眼看着窗外,想那应该是逾墙的小姑。又来找婵月了吧。
每个人都在奋力的活着,只有自己除外。
第134章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论怎样挣扎,人都是或多或少的从属于某条船上。不论这条船是民族,国家,家族,还是吃饭的口味,喝酒的偏好,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