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泽接到电报的时候,正是忙里偷闲喘口气的间隙,手里紧紧攥着当年送给妻子的护身符,作为遗物,被她带走了。他把妻子送自己的护身符留给女儿,把这个带走给自己。看到父亲的电报,让他写一封家书回来。你父亲还是像长官一样啊,熊主任{75}看见之后说,也罢,他要问你就告诉他个大概局势嘛,反正你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很安全的。就是你那个弟弟。
姜希泽给父亲写家书说如今形势如何如何,目前迫切的需求就是援军,但指挥失当,导致□□声势和力量日渐坐大,到一月为止,有接近100座城市被攻占。虽说我军攻占了近两倍的城市,但对方歼灭我12个旅,攻守形势此刻已经实质化逆转。
他想了想,又落笔道:现在东北行营最大的问题不是出在□□之狡猾,而是出在总指挥和部队之间指挥失当、总指挥决策有问题,东北军残余部队不但谈不上战斗力,简直就是一群兵痞流氓。行营的命令有的时候完全得不到执行,要执行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去周旋人事人情。
他想对父亲说,爸爸,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虽然此刻不比危急存亡,但当年不就是如此剿匪不力才导致gf坐大至如今的吗?这个时候不一鼓作气消灭之,就要完了!
写完,他把信寄出去了。东北的四月,他十分钟之后还有一个参谋会议,他还想力争改变最近的一个决议,想要彻底的转守为攻。丧妻之后,他把女儿托付给妹妹。女儿说,爸爸,妈妈要你保重身体。他眼睛红了,女儿也哭了。他只好双手捧着女儿的脸,用拇指替她擦去泪水,说好,爸爸会保重身体。以后你就好好跟着小姑和王阿姨,听见没有,喜欢弹钢琴就好好弹钢琴。等爸爸回来弹给爸爸听。
此去,他已再无牵挂。他有时会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抗战中呢?活到了现在受此苦难。转念又觉得,幸好活着的是自己,要不然也无法接受让妻子受这折翼之苦。
现在会提醒他注意仪容、每天刮胡子的人是长官,不是妻子了。再也听不到了。
这段时间,他偶尔能听到兄长的消息。兄长自然是兄长,他想,谁也不能取而代之。但鉴于他已经被调到东北行营随军,他业已完全的失去了和王浩蓬的联系。唯独在妻子的丧事上见了一面。王浩蓬现在被留在南京,依旧回到军政部的系统,却已经完全失势。军统当然是不会需要他的,他们兄弟也与毛人凤不对付。别的系统忙着互相侵轧,他这样好的戴着汉奸儿子高帽子的垫脚石,谁还不踩?丧事上他对姜希泽说,哥哥,我现在只是觉得无用也无望。
姜希泽想安慰他,又觉得说不出口。他也觉得无望,无望透了。现如今无论是搜刮财富的,争名夺利的,坐观成败的,简直全是人渣。因为人渣太多,堵塞了通道,使得有能而正直者要么不能在位,要么在位也做不了事。
东北的四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越下越大。
千里之外的上海,姜希婕和王霁月可能是这段时间里唯一过的算快乐的人了。王霁月在本职工作之外,唯一的忧虑是妹妹情绪低落—对此她也无能为力—之外的事情无非打算回乡下去看看母亲的坟茔,顺便低调的把父亲的骨灰也葬回去。王浩蓬不便亲自来送,当姐姐的也无谓让他来倒这个霉,干脆自己代劳,也无所谓孝不孝顺了。姜希婕眼里只有钱—钱从何来,钱往哪儿去。回上海之后几乎每隔一个月就能收到美国那边来的信,不得不说徐氏真乃神人,所托之人不能忠人之事,战时不便汇来的收入也经过一番投资,又是大挣一笔。现时唯一的问题还是,最好有人去一趟,要不然法律上实在不好拖延。还问要不要汇点钱过来,姜希婕连忙打个加急电报过去,说现在国内法币当废纸,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汇过来,只存着便是了。
清明前一日,二人出发去木渎。第二天,王霁月带着老宅里仅剩的几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