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来的时候苏婆子已经流落到栖流所去了,明沅把这事儿瞒得风雨不透,原想着让苏姨娘慢慢知道,有了这桩事,她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可明沅这里哪里有那许多银子能帮她置房子,帮补些便罢了,真拿个二三十两给她典屋子住,纪氏头一个就不答应。
她虽没见过苏婆子,可看小莲蓬那样儿也知道她此时定是落魄很了,让小莲蓬一月给她一吊钱,算着食宿也是有余了。
所幸还有租屋住的,她受了这番苦楚,深悔当初听了儿子媳妇的话,可再哭也无用了,住在租屋里头几日,身上倒是不缺钱,可看别个俱是拖家带口的,她自家一个孤伶伶的冷锅冷灶。
干脆也张罗起了嚼口来,洗衣已是有人揽下了,却不会看她年老就让她,她先不知道这也是有主的,收了两件帮人洗,那一家的女人堵着门骂她不规矩。
苏婆子年迈又孤身,不好同旁人起争执,也怕人欺她老迈,数来数去,也只造汤水这一样本事了,炖得汤包上一竹篾儿馄饨,就在天井里卖,自家既吃饱了,还能卖了出去挣钱,三五十户人家想着买柴买水也要破费,不如就买了她的,一大碗十几个钱。
消息传进来,可怜是可怜的,可再可怜她,明沅自个的日子也得过,她这里也至多拿这些出去补贴,就这样采薇还说呢,怕她不论升米斗米的都养出个甩不脱的包袱来。
采薇嘴巴毒,说这话还往西边斜斜眼儿,明沅嗔她一眼,不许她再说,采薇还忍不住念叨:“可不嘛,姑娘待她好,她可是个热心热肠的?”
住在一处反而疏远了,安姨娘禁了足,明湘见天儿的往那头跑,她无人提点,彩屏倒是个机灵了,可又不能当着丫头指谪主子的不是。
年前连明洛都给纪氏做了个手筒,明沅给官哥儿沣哥儿两个一人做了一件袄子,只明湘那里急急赶出个荷包来,她确是一面做包被,一面照顾安姨娘,无暇它顾,可这礼却不能简薄成这样。
还是彩屏过来说,明湘这是两头熬,身子受不住,有心想做也没那个功夫,安姨娘一日不见她就不肯吃饭,到得这会儿了,又念起女儿才是她的命根子来。
明沅叹息一回,可这事儿还真不好帮她往纪氏那里说,在后宅里头,太太就是天了,刮风打雷还是下雨天晴,全都看着她的脸色,便似这一回,说是体面,可苏姨娘想要这个体面么?
坐着听帐,再自家去看,翻了两页倒有些心得,临走的时候,高安家的还给了她们一本往年的:“这是要紧东西,咱们要对帐都要翻这个出来看的,姑娘们拿回去学了,可别千万仔细着些。”
“咱们一处看,看了再叫人送回来,嬷嬷放心吧。”明洛打了包票,明湘要去栖月院,明沅跟明洛两个先看起帐来,一进了小香洲,她就不装相了,往罗汉床上一歪:“要死了,这么些个瞧得我脑仁都疼。”
“呸,你又混说了,那个字儿也是能挂在嘴边的,这一条条可不清楚的很,高安家的作帐倒有一手。”乱帐才看不明白,里头冰碳茶叶烟丝样样都有,作帐还惜什么纸,一样单开一本,某年某月支了多少又补东西回来录得清清楚楚:“这要再看了头脑,别家的帐再怎么看。”
明洛翻身起来就要去捏明沅的嘴:“你最坏。”两姐妹折腾一歪在床上,明洛托了腮:“我姨娘说,咱们家说不得要进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