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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1 / 2)

<p>谁人天下作者:夜无眠r

第16节

没有回报传来,就说明那人始终不曾松口。

他思虑着,神情不由愈发清淡。这份淡漠,却教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思究竟为何。

“静王虽龙非池中物,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但此刻时机未到,不宜争锋、违抗王令……”风之痕略一迟疑,仍是如此道,“请殿下三思。”

楚翼神情幽思,无喜无怒,漠然不语。

他抬手端起茶杯欲饮,不料茶水撒出些许,溅落在手指上,低头一看,溢出些许的一杯茶,依旧是满满的,茶面还在荡漾不停。

倒太满了……

沈雨潇将这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微微抿直,却未言语。

“亭轩何以静默不语?说说你的看法吧。”楚翼放下茶盏,掏出丝巾优雅地拭了拭手指。

“此事是大王子极力促成,但想来王亦有此意,否则断不会轻易将静王下狱。”叶亭轩略略沉吟,“姑且不论大王子的做法别有用意,单看王的用意,似更在于对朝阳的二度举兵,又有前次对战失利,恐怕更容不下异国王爷。更甚者,静王风骨虽令人敬佩,然难保没有异心……殿下此番需谨慎行事。”

“亭轩的意思也是放弃?”

叶亭轩未作明确答复,只是微微弯了身,其态度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楚翼抬眸从窗口望出去,天边将明未明之际,依然一片混沌之色。

随着时间越趋往后推移,他看上去再怎么神色自若,举止间也微有沉不住了。溢出的茶水,已经透露了他内心的不稳。

如果要保静王,势必与大王子正面对上,从此牵引而出的,可不止一两方势力,难免不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权力之斗,隐藏最深的,永远是最后的赢家。

丢车保帅的道理,谁不明白?但那个人,却不是车啊……

“敢问,殿下可是在等什么?”叶亭轩察言观色着,思量再三,问道。

楚翼还未有所表示,已有人前来传报。

“殿下,有消息传来,静王被刑讯彻夜。一切果然如殿下预料,大王子自表请愿问刑,实为徇私而来,却于子时怒气冲冲离去后未再回去。不久前,狱官已开始新一轮拷问。”

楚翼微微笑了,笑意未展,复又垂眸一叹,终于动了。

他起身,斗了斗衣摆:“静王三逢牢狱之灾,真是命中带劫,不可不谓与天牢渊源深厚啊!”

略带调侃的语气,化解不了沉闷□□的气氛,莫测的神态中,却似乎已下了某种决定。

他轻浅说完,毅然旋身欲走。

“你想做什么?”沈雨潇身形一闪,已挡在了他前面。

“何必问。”

“你考虑清楚了!”

楚翼扯了扯唇角,也不多话,直接绕过他就往门口去。

“楚翼!”“殿下!”

前方的人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直出了门,转眼就消失在院口。

叶亭轩未置一词,若有所思。

适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殿下一直在等的,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信息!不是没有决断,而是早已作了决定,所缺的不过是那人的做法,然后才有殿下的做法。

如果静王真应了大王子的要求,那么想必殿下就会如当初所说的毁之。

恐怕昨日的引荐,也是一个局。

果然,翼对那个人,只是存了降伏的心么……

种种,不过皆为算计,连这次也是……

那么,那个人,会不清楚这些么?以后他们又将如何?

“我前去看看情况,各位请便。”叶亭轩不自禁凝了凝眉,告辞众人出去后又召集了连恩和索望聘,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追着楚翼而去。

巍峨王宫内,马不停蹄赶至的楚翼要求觐见,天沛王却避而不见,他冷冷一扯唇角,竟就此双膝跪地请柬,言明若不放人他就此长跪不起。

内侍急匆匆入殿禀告,天沛王不由皱了眉头。

一旁的大王子闻言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兀自寻思对策。牢中的人,决不能放!

“他还是不肯说么?”

“启禀父王,那静王委实硬骨,不管如何严刑拷打,竟是一字不吐。”

“喔?”

“父王,此人杀我天沛兵将,不能姑息,更不可轻放!六弟被蒙蔽心智,竟将他礼遇为上宾,此番又来胡闹,全然无视此人居心叵测!”

天沛王目光望着殿门方向:“王儿意欲为何?”

“儿臣恳请父王将牢中之人交由儿臣全权处理!”

天沛王略一沉吟:“准。”

“谢父王。儿臣不日定让他开口。”

“暂留他性命。退下吧。”

“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大王子一犹豫,终是退步离去。

到得殿外,看见直挺挺跪在雪地上的人,他嘴角一勾,背手缓缓踱过去:“不过一阶下囚,老六你又何必?”

楚翼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大殿门口,并不理会对方的挑衅。

大王子也不以为意,轻笑了声,就下了台阶,往地牢而去。

不管那时的情景,静王有没有看见,既然已经挡了路碍了道,便是铲除的对象,遑论若放了他,无疑让老六如虎添翼。

思虑间,大王子已经一脚跨进了牢门,一眼瞥过浑身浴血却不为所动的人,心底也不得不赞一声好气魄,只可惜仍旧必死无疑。

时间流逝中,两度金乌沉落,又是月上树梢之时。

两天一夜,徐子煦面对酷刑不曾松口,楚翼长跪雪地也不曾动摇。

“……事到如今,还不肯招供六王子谋逆的事实吗?”

徐子煦笑,对方说得如此煞有介事,神志不清中还真差点信以为真了。

“姓徐的!”得不到回应,大王子面容一沉,厉声喝道。

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一无所获,他已难掩焦躁,来来回回踱了几次,复站到刑架前,微微倾身,转而又软了语气,好言劝慰:“本殿也激赏静王傲骨,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么?那六弟对静王所做的,也并不光明磊落,难道王爷不想回敬回敬么?眼前正一大好机会哪!”

徐子煦闻言只是一径轻笑,不慎扯动了伤口,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收敛笑意,依然一派山高水远的淡定无波。

“听说王爷有一幼子,乖巧可爱,聪明懂事,莫非静王不想与爱子团聚?只要你肯指认六王子谋反,静王便可从此隐退,去找小世子,共享天伦,岂不美哉?”

“怎么?天沛王不是令大王子向徐某问出朝阳兵力情况么?怎的大王子反而处处针对您自个六弟不放呢?”两天两夜的刑讯,让他神色疲惫,声音沙哑,狼狈脏污,气韵却犹然从容自若。

“你——”大王子瞬间神色暴戾,站直身躯,衣袖一甩,冷声下了最后通牒,“徐子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殿给你最后的机会,可别轻易放弃了,再要后悔可就——”

“让大王子在此陪伴徐某整整两天一夜,真让徐某受宠若惊、过意不去啊!”

大王子已经不知几度被对方激怒,冷笑一声,突然抽出腰间匕首,慢腾腾移近他脸侧,轻轻比划着,目光中透出残忍:“世人称颂静王温文尔雅、斯文俊逸,本殿突然好奇,若没了这张脸皮,静王可还有这般清尘脱俗的风姿……”

徐子煦神色不动,嘴角噙着抹气定神闲的淡淡笑意。

大王子也温柔一笑,手下毫不犹豫一个使力,一条血痕沿着脸廓延伸,手腕一翻——

“启禀大殿下,王旨急召觐见。”

“嗯?”大王子手下微顿。

“王说要大殿下即刻觐见,不容耽误。”那通传之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复道。

大王子哼了哼,缩回手,看着失去外力支撑的头颅低垂着微微歪向一边,他一哂,迈步出了牢房。

徐子煦脸色苍白,侧脸破皮处血流不止,滑入颈侧,再沿着锁骨一路往下,与全身的血迹融合,慢慢滴落至地。

随着大王子的离去,他再度陷入了昏迷。

大殿内,天沛王立在窗前,目光落在外面远处久跪不起的六子。

大王子进去时正看见这副景象,心中不由微动,毕恭毕敬上前行了礼,斟酌着率先开口:“儿臣已用尽方法,却始终不得回应,看来已问不出什么……以免夜长梦多,儿臣恳请父王宣旨先处决了那朝阳囚犯,永绝后患!”

天沛王不语,视线不离那抹倔强的身影。

下午天际又飘起了雪花,一片银白世界中的一点黑,就显得尤为醒目。

那孩子,自小就一副傲骨,何曾对人低声下气过,就连对他这个父王也仅止乎于礼,不曾开口求过任何事,此次居然为了一个区区俘虏甘愿遭受此罪!

天沛王心底一叹,今次虽有求于他,那副跪地的模样,依旧不减平素狂傲的气势,风雪也似乎不在眼内。两天一夜来,背脊挺得直直的,不曾弯过一分一毫。和他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啊……

思及此,不禁微微怅然。

“父王不用担心,六弟身怀绝技,区区几天能耐他何?倒是这朝阳俘虏万万不能留!请父王当机立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六弟糊涂,父王可不能听之任之,为我国子民招来灾祸啊!若真应六弟要求放了人,更如何向战场牺牲的众臣民交待?”大王子见王始终不表态,不由情急,迈进一步再度柬言。

“此事再议。王儿辛苦了,歇息去吧。”天沛王终于开口了,却是一下就驳回了大王子的进言,旋身离了窗边。

“父王——”

“嗯?”

大王子还待再劝,不料天沛王威严十足的一记眼神扫过来,心中一凛,不得以躬身退下。

天沛王虽驳了大王子之意,却也并未就此顺遂楚翼的意,只下令严加看管犯人,未再施刑,却也迟迟不肯放人。

大王子出了大殿,远远瞥了眼静跪于地的人,眼中利芒一闪,冷哼了声,径直走了开。

又过片刻,一内侍捧着热茶,不知几次噌噌跑来:“殿下,好歹也喝口水吧!”

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偏生楚翼无动于衷,手动也不动。

内侍哭丧着脸,这下回去又要被王责罚了。两天来,六殿下跪在外面,里面王的脸色就不好,王一不高兴,他们这些侍奉人的就遭殃。

“殿下……奴才求您了!喝一口也好啊!这不吃不喝的,可怎生了得啊?”

“殿下既然没有胃口,好歹也让奴才为您挡挡风雪吧。”内侍无奈放下茶碗,展开大氅就要为他披上去。

“拿开。”

冷冷的声音顿时令内侍僵住了举动,举棋不定,六殿下不可得罪,但源自里头的王令更不能违逆啊!英明神武的王啊,既然担心六殿下,那就干脆同意了请求不就好了嘛……

连撑个伞披件衣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斥回,更遑论替他拍掉身上积雪,只怕未及沾身,已被一掌打飞出去。

半天下来,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将近成了个雪人,也难怪王会心急如焚了。

这边内侍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一直毫无反应的楚翼突然浑身一震,抬头往天牢方向望去,只见一朵冲天焰火霎时照亮了夜空。

他噌地起身,步履微晃,咬牙撑住了,忙纵身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15卯ǎo时:早上5时整至早上7时整。

☆、第二十章杀身之祸(6)

“六殿下,您这是——欸?六殿下!六殿下!请留步!留步啊!”

楚翼二话不说,长剑指地,本着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修罗气势,一路闯进天牢深处。

狭隘昏黄的空间里,两个黑衣人正在激烈缠斗。

随之而入的侍卫见之一愣,仿佛不明白怎么还有两人在里面。

厮杀中的两名蒙面者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人视线不经意扫过楚翼,手下虚晃一招,逼退对手,即刻抽身离去。

楚翼不容对方喘息,手臂一动,利芒划过,一剑结果了杀手,脚下步伐不停,直往吊架而去,目光从进来后就直直锁住刑架上的人,未曾偏移分毫。

一步步接近,身体不禁微微颤抖,他握紧手中利剑,运起内力挥手砍断铁链,左手伸出接住了软倒的身躯。

昔日白衣不染纤尘的天之骄子,再也不见其挥洒间气宇轩昂的丰姿,如今映入眼帘的,只有满身的血污,遍体鳞伤,意识不清。

楚翼的眼底是震惊,亦是冰寒,再不复平时面不改色的从容自若。

视线落到他僵硬地举过头顶的双手,瞳孔不由急剧收缩,手掌血迹斑斑,掌心可见白骨森然,是被施以酷刑铁钉穿透而造成的伤口!尽是想废了他这双手吗?

由于不曾得到治疗,已隐有脓水渗出,入目处惨不忍睹。

“徐……子煦……”楚翼声音沙哑,不敢随便放下他双手至于身侧,就着他僵直的身体直接揽过腰身将人抱起,未再言语,旁若无人就往地牢门口走。

侍卫们搞不清楚状况,一部分去追脱出的黑衣人,另一部分留在天牢里,愣愣看着六殿下的举动,阻也不是,不阻也不是。

怀中依稀有了动静,楚翼低头一看,那人微微醒转,似是恢复了片刻的清醒:“来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让楚翼心头犹遭重击,手下不自觉用力抱紧他。

徐子煦嘴唇又蠕动几下,楚翼不明所以,一边阔步前行一边俯身细听,才听得他模糊不清的呢喃:“当日刺客……是大……王子……”

声音粗糙如沙砾般,不复往日自信潇洒,听得楚翼心中又是隐隐一揪,温声道:“少说话,一切有我。”

徐子煦似是听见了,神情一松,挂着几不可见的笑容,头无力地微微歪向一边。

楚翼看着他嘴角这朵未展的笑容,心中一紧,不做迟疑,加快脚步。

“六殿下!这人是重犯,殿下不可——”眼看人就要走出牢房,侍卫终是战战兢兢上前阻止。

“挡路者,死。”

楚翼头也未抬,冷冷而言,语调未有起伏,浑身散发的凌厉冷意却足够冰冻三尺,令人退避三舍。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迟疑间已经亦步亦趋跟着他出了地牢。

“有人劫狱!来人哪!有人劫狱啊!”

突如而来的呼喊声响彻暗夜的静谧天空,侍卫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待得看清竟然是他们无比敬畏的六殿下,再定睛一瞧看清其怀中的是血迹斑斑、不知是生是死的重犯,纷纷惊异对视,定立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谁敢对天沛战神六殿下刀剑相向?

重重人墙围拢而来,楚翼视若无睹,抱着怀中之人一径往前疾行,包围着他们的人流纷纷往后退去,却依然成包围之势。

“六殿下,请莫要为难末将!”侍卫统领率人拦上去,横挡于前,不容再进一步。

“让开。”楚翼步伐微顿,神色冷厉。

“恳请六殿下三思!”

僵持间,大王子火速赶来,喝斥:“都愣着干什么!有人劫狱还不快拦!重犯脱出,王若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侍卫本来正犹豫,对方可是六殿下,但大王子一发话,而且的确是劫狱,若王问起,众人可是吃罪非轻,互看一眼,手中刀剑一紧,一哄而上,却毕竟不敢真朝六殿下身上砍,只望能从他手下夺回犯人。

楚翼寒着脸,闪身躲避间,纵然下盘微有不稳,步履稍显踉跄,却如何肯将人交出?对峙间,念及怀中之人伤势刻不容缓,他杀气陡增,手腕一动就要一路杀出重围。

“身份……不……可……子、民……”

怀中又传来声响,楚翼闻之心下巨震。

徐子煦说得断断续续,语意不清,他却听分明了:作为天沛六王子,他不能为此斩杀恪尽职守的守卫,因为他们也是天沛的子民!

楚翼垂眸瞧去,那人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翕合几下,静止不动了,这回却是真的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人,竟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冷静!挣扎着要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心中不由一片难解的复杂。

“请六殿下放下犯人。”

楚翼仰天长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重复道:“让、开。”掷地有声,是不容错辨的坚持!

那目光威严慑人,带着修罗地狱般的决绝,被扫过的兵士莫不感觉一股寒气自背脊升起,不禁微微战栗。

“老六,身为六王子,你竟以身作乱吗?眼里可还有王法!”大王子冷笑一声,手一挥,又一波侍卫跑步上前,将人团团围在了中心。

楚翼面容冷峻,低头看向昏厥之人,终是一叹,将人小心翼翼放下,在周围众人的诧异中,半蹲下把人往背上一背,左手托着他,右手利剑一抖,低鸣声过,竟摆出了对战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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