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十一娘道,那边有太夫人,自有太夫人帮主。
竺香遂不再说什么。
十一娘遣了解她出去,只留琥珀说话,把徐令宜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原想把日子拖一拖,也嫁得矜贵些,谁知道竟然更是急切了。
琥珀红了脸,但想着这是府里的大事,十一娘又诚心相告,忍了臊意道:能帮着四少爷冲喜,原是我的体面。夫人这样说,到让我心里不安起来。说完顿了顿,声音低了几份,只是雁容走了,夫人这边谁来上手好
十一娘拿了盅盖轻轻地拂着茶盅上的浮叶,碰瓷间发出清泠泠的声音,为安静的屋子平添几份清冷。
你让雁容帮着挑一个吧
琥珀想想,这倒也是件恩泽,雁容走的也尊贵。又问:夫人的心意,要不要奴婢告诉雁容
曹家那边得有个人去暗示。不管谁说这话,总是有痕迹,不如雁容和曹家商量着办。
十一娘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把琥珀叫到跟前来低声道:翠儿那里,你带个口信过去。侯爷说了,过些日子把她家里人送到江南的田庄上去。她要是应喏,就多劝劝秦姨娘,好生生在家里呆着,别到处乱跑乱说,有二少爷,总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纸不住了火,纵是有二少爷,侯爷的性情在那里,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琥珀应喏,去了秦姨娘处。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屋里的丫鬟婆子并不十分清楚。
徐令宜突然进来,屋里服侍的都被遣到了院子里,屋门口又有临波和照影守着,远远地,只听见秦姨娘一阵哭。待侯爷出门来,沉着脸问谁是秦姨娘屋里贴身服侍的,吩咐翠儿谁也不许进去,你好好地看着你们姨娘,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什么时候去禀了我。院子里的仆妇想到刚才查检院子的事,自然是能躲多远就多远。待传出易姨娘半夜在家里乱逛冲撞了徐嗣谆,想到秦姨娘和易姨娘情份非同一般,知道秦姨娘多半被牵怒,又惦记起徐嗣谆的病来这样是徐嗣谆有个三长两短的,秦姨娘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院里有受了秦姨娘恩惠的人感叹她运气不好的,也有平日里巴结奉承想着要不要到秦姨娘面前讨个好的,还有平日里受过气想着快点走的。只是徐嗣谆那边没个准信传过来,大家不免都在那里观望。
见琥珀过来,自有机灵的婆子迎了上前。
琥珀就低声吩咐她:我有几句体己的话要跟翠儿说。
那婆子想到翠儿平日里遇到琥珀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多有奉承,此刻正是情况不明时,定是琥珀要关照关照翠儿。翠儿得到好处,也就是秦姨娘得了好处。到时候大家也都可以跟沾光了。
那婆子喜笑颜开,连声道:姑娘放心,姑娘等一等,我这就悄悄叫了翠儿姑娘出来。我屋里腌臜,门口有风,姑娘好歹进去避个风
十一娘喊了宋妈妈进来说话:绿云年纪不小了,你帮寻门好亲事吧
宋妈妈在徐家,也是经过事的人。心里千转百回,却不多问,曲膝应了是,十一娘由竺香陪着回了太夫人处。
玉版正站在屋檐下,亲自帮十一娘打帘,笑着:陶妈妈刚来,和太夫人在内室说话呢
十一娘朝她点了点头,进了内室。
陶妈妈妈压抑而悲怆的哭声扑面而来。
十一娘这才发现陶妈妈正伏在炕边拉着徐嗣谆的小手哭得悲痛欲绝。太夫人和二夫人则站在她的身后,前者正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后者眉头微蹙,低声劝着前者。反把徐嗣谆的乳娘挤到了一旁,藏在角落里流眼泪。
见十一娘进来,二夫人明显地松了口气,劝道:娘,四弟妹来了,你这样,她该伤心了
一句话没有说话,有道眼神剜过来,蛇得红信子般,阴森寒冷,让十一娘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再望过去,那眼神已掩在了松驰的眼睑之下,脸上已换了悲哀的表情。
四夫人陶妈妈站起身来,抽泣上前给十一娘行了礼,前几日得您的恩泽,四少爷赏了奴婢一大筐粽子,奴婢心里感激不尽。偏生山间乡野,没什么好东西,屋后住的芭蕉树长得正好,就陶成摘了几片叶子,做了几把蒲扇,让人带进府里给夫人少爷小姐们玩个新鲜。谁知道送扇子的人刚进城就听说四少爷病了,来不及打站,就赶回去告诉了我。我心里急,连夜就赶了过来。夫人说着,已是泪水纵横,我走的时候都好生生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十一娘语凝。
说到底,是自己太疏忽了。
这件事,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她不由黯然。
总觉得徐嗣谆在太夫人身边,有杜妈妈这样经验丰富的人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却不想仔细考虑,杜妈妈也是年过五旬的人了,要照顾太夫人,要照顾徐嗣谆,还要管着太夫人屋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能日日夜夜面面俱到。
如果当时她再细心点,给徐嗣谆配个像南勇媳妇那样敦厚老实又本份的妈妈在屋里就好了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陶妈妈看着,那自从听到徐嗣谆病了之后就如油煎似的心不仅没有平静,反而腾腾腾地冒起了油烟。
这个时候知道满脸愧疚地装好人,那个时候干什么去了
谆哥儿可是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宁愿自己满身荆棘也舍不得他伤了小指甲盖的心头肉,却被十一娘就这样糟蹋着。这比杀了她还让她痛切。
想到这里,她不由扭头朝躺在炕上的徐嗣谆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