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的崖壁公园里,路边的花草被暮色染上金黄,三两饭后来散步的家庭从任子铮身边经过,有说有笑,显然是享受着自然的拥抱和家人的陪伴。
任子铮回头看着他们,有些恍神。
也还好他恍神了。顺着那些行人,他看到崖下的石滩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水里,手上举着什么东西。
那是他妹妹,远远地他一眼就能认出。
还好他没走多远,不然要白跑一趟了。
他原路折回下坡,向着湖走去。等到了滩边,任知昭已经不见了踪影。
任子铮的心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不过视线一转,他的心很快又安了下来。
任知昭正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抱着脚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任子铮上前,看到她抓着自己的脚,正在擦拭脚踝上的一处伤口。她的渔网袜被刮坏了,被她全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一双精瘦的小腿进入自己的眼帘,定在了那儿。任知昭抬头,看向来者,语气冲得可以:“你来干什么?怎么,你也要教育我吗,说我穿得像鸡?”
任子铮没说话,直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拽向自己。
任知昭惊声,差点失去平衡。她的整条小腿被他搁在了他的大腿上,身子向着他侧坐过去。
她下意识地猛挣了两下,却被对方死死钳住。
“别动。”任子铮稳稳将她的小腿按在自己大腿上。她的脚踝在他的手中显得很细,那点挣扎的力道对他来说也显得微不足道。
任知昭简直莫名其妙。她这脚可是在马丁靴里闷了一天,在湖水里泡过,又在乱石上踩过的,对他任子铮来说可不得是生化武器?
见妹妹不再挣扎,任子铮避开目光,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大腿上。
她穿的是裙子。扭了半天,又是抬腿坐着,里面露出来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两个人的脸都有些隐隐发热,两个人也都不知道彼此的脸正隐隐发热。
现在是什么情况?诡异得要命,任知昭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看着任子铮从包中取出他随身带的酒精和纸巾,任由他给自己消毒,擦拭。
“嘶——”有一点刺痛。
“忍一下,马上就好。先消毒,回去再用纱布给你包一下。”他捏着她的脚,细细擦拭,“这些石头很锋利的,以后不要光脚在上面踩了。”
任知昭不常有机会能细看任子铮,和他相处的时候,她大多没什么耐心。
但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几乎是被迫落在他低头的侧脸上。
他上唇有些翘,鼻子高高的,认真的时候眉头那样锁着,浓密的眉睫被夕阳染得要透光。
任子铮是典型的东北男孩,皮肤白,眉眼立体,个子高,骨架大。
因此,他握着任知昭脚踝的手也显得挺大,骨节突出。
虽然是东北人,但不同于任军,任子铮讲普通话几乎没有任何口音。
除了个别咬字略带英文发音的习惯,他的普通话,不带任何地方特色,十分中立。也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他八岁就来了加拿大,口音被淡化的原由。
她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任知昭看得有些出神。出神间,早先在车上那种似乎忘记什么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且那感觉,越来越清晰。
“好了。”任子铮放下了她的脚,对上她的双眼。
“哥。”她突然这样叫他,“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一整天了,王桦没问,任军也没问,没人问。
妹妹问了。
现在是夏令时,不熬到晚上八点,那夕阳悬在湖面上,就是不肯下去。
任子铮的目光定在了远处的湖面。那液态的明镜,映射着落日最后的辉煌。整个世界,一片橙红。
“昭昭。”他轻轻开口,“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