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微笑着点头:“也是,那是你哥哥,弟弟救哥哥,天经地义的。”
沈小冬脸色微变,掩饰的低下头。
李易之眼角瞟到他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他知道沈小冬是何嘉越父亲何年真在外欠下风流债的结果,听苏安所言,沈小冬在何家是没有身份的,他也从没听何嘉越提起过沈小冬。他插话:“主任,没什么事的话,我带小冬先走了,安排一下病房!”
主任见少年也不像多话的人,安慰了几句“少一颗肾对生活影响不大”的话后,叮嘱李易之务必安排好他的住院问题,便放两人走。
刚走到门口,沈小冬忽然转身,问主任:“那个,何,不,我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主任呵呵笑道:“你来了就快好了,不用太担心。”
沈小冬并没有露出一般患者家人的喜悦之情,只淡淡应了句:“哦。”
主任当他是手术前夕的紧张,没有在意。
李易之看到他的拳头又握紧,他停了两步等他走上来,揽住他肩,慢慢往前走。
李易之揽着沈小冬从楼梯往上走,楼上跌跌撞撞跑下一个妇人,撞了沈小冬一下,如果不是李易之扶着,估计就摔倒了。那妇人还为自己的受阻很不爽,特意停下来骂:“没长眼睛吗?”
李易之瞧那妇人,上了年纪,一脸浓艳妆容,故意挑高的眼角显得尖酸刻薄,鲜少动怒的李医生不自觉也丢了好脾气,斥问道:“你骂什么?”
妇人似乎有急事,瞪过两人后继续莽莽撞撞的往下跑,一路撞到不少人,楼道里的人骂声一片。
李易之冷静下来,问沈小冬:“你有没有怎样?”
沈小冬揉揉肩:“还好!”
李易之叹气,替那妇人想道:“可能有家人生了重病,才会那样。”沈小冬点头:“也不是故意的!”等他说完,李易之望着他笑,忍不住又去揉他的头,心里重重叹气。
已经在家里关了两天没见人的苏安接到李易之电话。
“小冬已经到医院了!”他就是想告诉他。
苏安沉默着,没说话。
李易之叹气:“我以为你会送他来医院的。”说完了又觉得好像说的不对,现在的苏安大概是最不愿看到沈小冬来医院的。
“他,自己去的吗?”苏安问。
李易之点头:“嗯,一个人来的,换洗衣服,毛巾牙刷饭盒,什么都带了,好像很熟悉住院一样!”看到沈小冬带的东西,作为医生的他很惊诧,只有经常住院的人才知道住院要带什么东西的,他一样不落。
苏安再次沉默。
李易之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低沉的苦笑,提醒他:“沈小冬现在挺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的。”
苏安使劲的揪自己的头发。
李易之又道:“三天后手术。”
一把头发被硬生生的从头皮拽下,苏安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他看着手里的一把短发,发根有血,头皮烧灼般的痛,如果心也可以这样拽下来,就好了,苏安想。
再一次打开msn,死寂一片,毫无动静。苏安抱起笔记本,狠狠的摔向地面。“e”一声,笔记本摔分成两半。
看着地面上的笔记本残骸,苏安抱头蹲下来,巨大的愤怒,巨大的内疚,巨大的无可奈何,巨大的无能为力,真的像那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汹涌强烈,撞的整颗心都要碎了,整个人都要晕阙了。
三天后手术?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追问。
苏安握拳敲自己的脑袋,一拳比一拳用力,脑袋被敲的嗡嗡响,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电话再次响起。
苏安不想接,可是电话一直固执的响了一遍又一遍。苏安这才停止对自己的暴力行为,拿过电话,看也没看就接通。
“苏安。”是爷爷苏东坤。
苏安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事?”
“那孩子已经到医院了,是吧?”苏东坤问。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还要从他这里再确认。苏安觉得很累:“您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姑妈也到北城了,你姑父给你发过短信了,但你没回。他给我打了电话。”苏东坤想提醒苏安,本以为苏长琴真听了他劝,不再回来纠缠的。
苏安一听,再也克制不住了,厉声道:“她想干嘛?她到底想干嘛?那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
“不准这样说你的姑姑!”就算苏长琴再不是,苏东坤也不会容许苏安一个小辈去那样指责她。
苏安对着电话冷笑:“爷爷,你总是纵容她!”
苏东坤终于发觉苏安情绪不对,问:“苏安,你怎么了?”
苏安想挂电话。
苏东坤拦住他,慢慢道:“苏安啊,不管怎样,你大姑都是嘉越的生母,她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的!”
苏安突然想哭,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终于可以脱口问出:“那为什么当年你还要把嘉越给何家?为什么你要送大姑出国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东坤被问的说不出话。当年若非是苏长琴任性,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为他怀孕。又因为不该爱上的人不爱她,毅然抛弃与不该爱上的人的一切。被宠坏的苏长琴,大小任性,是从来不会替别人想的。
苏安对爷爷告白:“其实我好累,爷爷您知道吗?”
苏东坤何尝不知呢?苏安从小就早熟,比一般孩子稳重懂事很多,还偏偏听了那样的秘密去。从小便对何嘉越好上一筹,何嘉越的事比他自己的事还重要,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受委屈,甚至可以为了他跟所有人为敌,都是因为他太善良,太懂事,把上一辈的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总是想着弥补他们大人的过错。苏东坤也知道,苏安不想何嘉越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极力反对苏长琴和他接触。
“苏安啊,嘉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苏东坤以长辈的身份劝道,跟多年前一样。
可是,管了那么多年,哪能突然说不管就不管的?关心那个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原来想过,只要送他走上幸福之途就好了,可是他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跟大姑一样,爱上不该爱上的人,痛苦纠缠,耗尽所有。还生了重病,看,上天对他多不公!
说放下就放下,他又不是神。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何嘉越一个人的事,还牵扯进了沈小冬。苏安现在是多么悔恨当初的建议:“找找沈小冬怎么样?”以为抓住了他就抓住了希望!
可是,不找沈小冬,何嘉越就没了希望。
不管怎么做,都是错错错。
55借刀杀人
上午沈小冬被带到体检中心又做了次检查,检查完后,还派来一个女医生,据说是医院的心理医生,和沈小冬谈话。
沈小冬很配合,对方怎么问,他就怎么答。都是些手术前心里疏导的问题,女医生并非专业,问了几个问题后,再问不出更多专业的问题来,就走了。
她一走,沈小冬就长吁一口气。他不喜欢被人特殊对待的感觉,浑身都绷着去应付,很难受。
女医生刚走不久,李易之就悠哉的走进来,问他:“感觉如何?”
已经是中午,沈小冬摸摸肚子:“饿了!”
明知道李易之问的是什么,却偏偏不想正面去答。李易之倒也没有追究,唤他起床。
“请你吃饭!”跟昨天一样。
沈小冬皱了眉头,问他:“出去吃吗?”
李易之点头,医院的伙食很一般,不太适合马上要手术的沈小冬。
沈小冬皱着眉,摇头拒绝:“就在医院吃吧,我请客。”他不想欠太李易之太多人情。
李易之知道沈小冬想的是什么,犹豫了几秒,决定让步,点头:“好吧!”
沈小冬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高大的男人立在窗前,挡去半扇窗。
护工推着做完检查的何嘉越进病房,扶着他在床上躺好。等护工走了,何嘉越才唤男人:“你来了!”
男人转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床上的何嘉越,一张脸浮肿的都快辩不出五官了,早就没了当年的英俊模样。
“哟,丑了不少!”男人眉挑的很高,张口嘲笑。
何嘉越丝毫不恼,反倒做出一副哀怨模样:“还不是这病闹的!”
男人不置可否,坐到他床上,伸出一只手,捉起他下巴,左看右瞧:“还好,只是肿了!”
何嘉越任由他轻薄,抬手虚搭在他手背:“赵阳,你对这样的我都还贼心不死啊!”
赵阳反握住他的手,哈哈大笑,好像何嘉越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突然凑到他脸前,两人眼对眼,鼻尖对鼻尖。赵阳慢慢的抚摸他的脸,有一种病态的硬硬触感,他轻轻的捏了捏,缓缓的笑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何嘉越笑得全身颤抖,他用手指抵着赵阳推开他,嗔骂:“讨厌!”
赵阳收起嬉皮笑脸,突然落寞道:“很想他。”
何嘉越知道这个他是谁,如果没有这个他,他是没办法联系赵阳的。
“你不恨他?”何嘉越问。
赵阳惨笑:“怎么会呢?”当初的一切可是罪有应得!
他问何嘉越:“现在苏安怎么样?”
何嘉越怪笑。
赵阳奇怪,问:“不好?”
何嘉越把他拉进,凑到他耳边,故意小声道:“有人利用他的同情心,缠着他不放呢!”
赵阳马上怒火中烧,暴脾气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揪住何嘉越的前襟,咆哮道:“谁?”
何嘉越掰开他的手,缓缓道:“沈小冬!”
赵阳松开他,一下子又冷静了,疑惑的盯着他,上看下瞧。
何嘉越被瞅的有些不自在,问:“你看什么?”
“沈小冬不是要给颗肾给你吗?”赵阳问。
何嘉越咬牙抿嘴,反问:“那又怎样?”
赵阳撇嘴冷笑:“你又想借刀杀人!当年你让我找人强j沈小冬,我没答应,你还耿耿于怀呢!”
何嘉越瞪着他,赵阳抬起手,摆出枪的手势,眯起一只眼,瞄准了他:“砰!”
“你可比我坏多了!”赵阳吹吹手指,好像真的是把枪一样。
“你是真坏,我是假坏,还是有本质的差别的!”赵阳又恢复一脸痞样。
何嘉越恨的牙痒痒,满腔难听的话没办法脱口骂,他拼命的忍耐着,眼前的人他可需要他的帮忙啊!
何嘉越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赵阳,冷冷道:“不管我是不是借刀杀人,反正,苏安现在的心可在人家身上。”完了又冷笑着补上一句:“这可是你的情敌啊!”
赵阳的脸色果然就变了,何嘉越心满意足的笑了。
不过转眼赵阳又恢复正常,他面露疑惑的问何嘉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沈小冬,处处针对他?”
“杂种!”何嘉越脱口而出:“他是杂种,是何家的耻辱!”
赵阳复杂的看着他,没说话。
一个浓妆妇人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边的赵阳,紧张的问何嘉越:“这谁啊?”
何嘉越不理她,妇人呆呆的站在一边,巴巴的看着他。
赵阳眼神问何嘉越,这谁啊。
何嘉越撇嘴:“无关紧要的人。”
苏长琴尴尬的看着他,何嘉越赶赵阳:“我有些累了!”
赵阳伸手轻轻的捶了他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叫我来的是你,赶我走的也是你!”
何嘉越用被子蒙住头,不理他。
赵阳好奇的看了妇人一眼,冲她笑了笑,挥手先走了。
苏长琴等他走后,走到窗前轻轻的拍何嘉越的背,小心的问道:“这谁啊?”
何嘉越眼睛也不睁,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苏长琴马上噤声,不说话了。她找了个凳子,轻手轻脚的搬到床前,刚准备坐下,床上的何嘉越忽然睁开眼,怒瞪着她:“你有完没完?”
苏长琴委屈的看着他:“我就想陪陪你!”
“你谁啊?陪我?凭什么陪我?你是我的谁?陪我这种事轮得到你吗?”何嘉越一口气问道。
苏长琴被问的眼泪盈眶,她早就表明身份,可是何嘉越只对她说了一个字:“滚!”他拒绝认她。
“我知道你恨我。”苏长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何嘉越却冷笑:“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恨你?”
苏长琴挂着眼泪望着他,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