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缜从老爷子那边借来一支画匣,暂且装画用,到了镇上装裱时自会配上新匣子。
佟穗又去衣柜那边取荷包。
萧缜见了,道:“今天的花销都走公账,不用动私房。”
佟穗用下巴指指画匣,她裱自己的画,当然要花自己的钱。
萧缜直接将荷包放回去,攥着她的手腕往外走:“你现在是萧家媳妇,不用分那么清。”
佟穗:“……”
骡车已经牵到了东院前门外,萧涉坐在车辕上,晃悠着腿等兄嫂,柳初提着一摞用油纸包好的鹿肉馅饼走过来,这是要送去萧姑母家里的。
佟穗瞧见车板上放着一摞木板,好奇道:“这个要拿去镇上卖?”
萧涉:“不知道,二哥叫我放上来的。”
萧缜简单道:“不卖,打两套桌椅。”
佟穗目前只去过柳初、林凝芳的房间以及书房学堂,想着可能是其他人屋里需要添置桌椅吧,便没多问,反正花的是萧家的钱。
同柳初道别,三人坐车出发了,佟穗坐在车板中间,萧缜坐在车尾。
经过村子时还有村人打招呼寒暄,出了村南没多久,萧涉忍不住了,回头看看,纳闷问:“二哥二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自家爹娘在一起时娘总要絮絮叨叨,四兄弟出门时就更热闹了,萧涉很不习惯此时的安静。
佟穗瞥向萧缜。
萧缜对弟弟道:“你想说就说。”
萧涉记起二哥的脾气了,哼了哼,招呼佟穗:“二嫂你坐我身边来,咱们俩聊,三哥说二哥就是闷葫芦。”
佟穗:“……在这儿也一样,你说吧,我听得见。”
萧涉:“二嫂你会唱曲吗,我姐喜欢唱,可她唱得不好听。”
佟穗:“那也比我强,我都不会唱。”
她只会唱一首哄孩子睡觉的,还是以前母亲哄弟弟时哼的,她听多了就学会了。
萧涉:“行吧,我会,我给你唱。”
佟穗笑了笑。
萧涉真的唱了起来,应该是从萧玉蝉那里学来的曲,讲姑娘思念情郎,偏萧涉的嗓音憨憨的,显得傻里傻气。佟穗没忍住笑,可瞧着萧涉自得其乐的逍遥样子,她渐渐就不笑了,听得久了,又觉得这小叔唱得还挺好听。
她一直看着萧涉,白皙的脸带着柔柔的笑。
萧缜看看五弟,再看看拉车的骡子,将视线投向远方。
六里地,坐骡车好像很快就到了,佟穗看见一排排整齐的房屋,东西两侧还能看见头尾,更南边被一间间房子所挡,根本看不到头。
正新鲜着,忽然发现进镇的路口旁边东倒西歪地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瞧见他们,流民打起精神,捧着破碗围了上来:“大爷行行好,赏我们几口吃的吧!”
骡车车板才多高,佟穗脸色一变,连忙挪到萧缜身边。
萧缜左手将她搂到怀里,右手举起放在明面上的一把缺了刃的砍刀,冷眼看向即将扑到车前的一个流民。
他的刀再加上萧涉甩得嗖嗖响的马鞭,成功将流民们吓退。
等骡车走过这段,前面路侧便没有成群的流民了,偶尔有一两个都是老老实实地跪在路边,宛如乞丐,抬头时露出一双灰败的眼睛。
凶恶的流民让佟穗害怕,这样的让她心生不忍。
她无钱资助,只能不看。
少了流民的威胁,佟穗改成与萧缜并肩坐着,默默观察这座镇子。
远远望着时,能感受到镇子的气派与繁华,真的进来了,佟穗则辨认出更多战乱留下来的痕迹,有的人家门外的墙上还残留着血渍,有的人家门板被刀砍烂却无力修补,走在街道上的人们大多面黄肌瘦,少有欢声笑语。
佟穗忽然明白过来,战乱期间,越是富庶的地方越容易被祸害,穷乡僻壤反倒只会遭遇少量逃兵与不成气候的山匪帮派。
才休战不足一年,这期间能恢复元气的是萧家这样爷郎都有本事的人家或是保住家底的大族,大多数靠地为生的普通百姓只能指望今春的耕种,指望风调雨顺入秋有个好收成。
直到骡车驶进镇子中部,那种破败的景象才有了变化,真正有了烟火气。
时候尚早,三人先去了汪师傅的木匠铺。
萧缜给汪师傅介绍佟穗:“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
汪师傅五十来岁了,脸上满是风霜,背也有些驼,他客气地朝佟穗笑笑,简单夸两句便问起生意来:“这次你们要做什么?”
萧缜兄弟俩将车上的木板搬进院子,萧缜比划着尺寸道:“做两套这样的桌椅,看书用的,您给做细致点。”
汪师傅:“知道了,两套,一共给我五十文吧,后天来拿。”
萧缜痛快付了钱。
接下来去的是离这边不远的萧姑母家。
萧姑父家是开铺子的,卖首饰帕子、香料脂粉这些女人们喜欢的小物件,本来是镇上的富裕人家,被战乱一闹连着几年都没能做生意,全靠投奔萧家才保住一些家底。今年萧姑父准备继续开张了,二月里派两个儿子去南地进货,尚未归家,铺面便先关着。
夫妻俩热情招待了侄儿侄媳们。
寒暄过后,萧缜将骡车停在姑父家里,带着佟穗、萧涉步行前往店铺林立的中央大街。
先买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