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纷纷过来探望,咸庆帝勉强应付着,可一旦看到范钊,咸庆帝便会目光躲闪头冒虚汗。
明眼人都猜到咸庆帝这病与范钊有关了,毕竟那日先是范钊去了曲池,再有的咸庆帝搬回乾元殿。
魏琦、鲁恭单独将范钊叫到一旁,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范钊:“常公公蛊惑皇上流连曲池荒废政务,我把他与几个同罪宫人杀了,皇上可能受了惊吓吧。”
鲁恭:“……你当着皇上的面杀得他们?”
范钊:“隔着一扇门,没叫皇上瞧见。”
魏琦被他这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手都在抖:“你,你好糊涂!就算他们有罪,也该由皇上定罪,你怎可越俎代庖甚至在曲池行刑?”
御前侍卫佩刀是为了保护皇上,不是为了吓唬皇上!
范钊哼道:“皇上被他们引入歧途,已经快要忠奸不分了,那些宫人也都欺负皇上年轻好骗,只有杀鸡儆猴,其余宫人才不敢效仿常公公,皇上吃此教训,想必也会痛改前非,病愈后继续勤政爱民,做个明君。”
鲁恭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提醒范钊,任何人被范钊如此对待都会怨愤,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现在病了,没有精力对付范钊,等皇上龙体恢复,肯定会想办法报仇。
可鲁恭又有顾虑,他怕自己提醒范钊了,万一范钊开始提防皇上,甚至准备先下手为强……
范钊真反了,他鲁恭岂不成了罪人?
鲁恭不敢赌,更不敢牵涉其中连累自家老小。
他看向魏琦。
魏琦完全跟鲁恭想到一处去了,而他身为宰相,此时真正该做的便是为咸庆帝出谋划策,铲除范钊这个竟敢在皇上面前无旨动刀的御前军统领,这个已经完全超出咸庆帝控制的权臣。
可魏琦更知道,范钊此举不是因为他有狼子野心,不是他故意以下犯上,而是出于对先帝父子的忠诚,是在为大裕朝的江山着想。
魏琦狠不下心在范钊背后插刀。
范钊见二人一会儿看向对方一会儿又心事重重地低眸不语,笑了:“你们又想责怪我行事冲动吧?哼,我也不想冲动,可是你们好言劝说没用,我再不狠点,皇上如何认清他受了小人的蛊惑?放心,一场惊吓而已,皇上养几日就好了。”
先帝待他如子,他亦待先帝如父,那么他与皇上就是兄弟的关系。
弟弟犯错,做哥哥的出手教训弟弟一顿,天经地义。
“你们聊,我再去哄哄皇上。”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这点道理范钊还是懂的,他始终相信,只要咸庆帝明白他的苦心,就不会为此事计较。
范钊大步离去。
鲁恭望着他魁梧的背影,突然一掌拍在旁边的汉白玉护栏上,闭着眼睛长叹一声。
提醒范钊,会陷咸庆帝于危险当中,不提醒,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钊自取灭亡。
一边是先帝唯一的骨血,一边是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晚辈兼挚友,他心如刀割。
魏琦还在遥望范钊。
漫长的沉默过后,鲁恭求助地看向魏琦:“先生,你可有什么忠义两全的法子?”
他用了在蓟州时的旧称。
魏琦:“等战事结束,或是凉州总兵,或是合州守将,择一地让范钊过去吧。”
范钊是把好刀,奈何咸庆帝无法近身驾驭这把刀,那就只能将刀放到远处,用锋芒震慑敌人去。
鲁恭:“范钊那性子,单独领兵一地可能会出差错。”
魏琦:“我知道,可只有这两处才不会让范钊委屈,让他去冯国公身边做副将倒是合适,他能干吗?”
凉州合州正好有空缺,派遣大将前往符合情理,好端端地让范钊去暂无战事的蓟州,范钊能不刨根问底?
鲁恭:“那让谁接任御前军统领?”
魏琦:“罗霄吧,都是蓟州老人,皇上信得过,且罗霄内敛沉稳,轻易不会冒犯皇上。”
鲁恭深以为然。
六月二十九,黄昏,孙纬来侯府接儿子侄儿回家休沐。
以前都是孙典来接,现在孙典跟着萧缜去打吕胜了,就换成了孙纬。
每次孙纬来,佟穗都会跟他聊一会儿。
其实孙纬也算是文武双全了,只是他在灵水村的时候经常协助里正父亲处理村务,练武的时间不如孙典,在卫县这一帮青壮里面,孙纬的武艺便是垫底的,因此当初老爷子给儿郎们安排武职时,都先紧着能打的那些用,孙纬与萧姑父一直担着文差。
先帝登基后,非进士出身的萧姑父、孙纬都破格入了户部做事,四五年过去,如今萧姑父已经升为正五品户部郎中,与萧延同岁的孙纬也年纪轻轻就做了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前程似锦。
佟善、张超两个少年郎骑马先走了,孙纬让大郎、二郎在院子里玩,他进厅堂陪佟穗说话。
夏日衣料薄,怀孕五月的佟穗腹部已经有了一些弧度,不过当她坐下,就看不出来了。
孙纬拘谨地垂着眼。
在右路军的时候大家几乎天天见,进京后他与佟穗接触的机会就少了起来,而每一次见,佟穗身上柔中带威的气势都会变得比上一次更重,与她天生的美貌融为一体,让孙纬这个外男再不敢从容以对。
厅堂里就阿福一个丫鬟,给孙纬倒了茶便站到了佟穗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