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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过去(1 / 1)

那阵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傅涯泪花都被刺激出来了,忍不住抬腿踹对方一下。但他刚刚直播完,甬道里已经被扩开过,因此这粗暴的插入并没有让他难受很久。

他叫路折林,说轻点。

但路折林根本不听他,迅速地在他身上起伏折腾,一只手还揉捏他的胸部,指尖拧着乳尖扯弄,逼他紧紧夹着底下的巨根。

傅涯放松身体,让路折林进入得更顺畅,仰着头发出媚人的呻吟,全身心沉醉在这场急切而激烈的交合之中。

路折林毫无规律地撞击着他的身体,那粗硬挺翘的肉棒在他逼穴里搅动,惊扰一池春水,操得傅涯下面越来越湿,柔软的穴肉舔舐得那阴茎也湿淋淋的,再狠狠贯穿他。

他觉得特别爽,特别畅快。

路折林掌控他,用他最喜欢的正入姿势操他,柔软的嘴唇落在身上,滚烫又妥帖,勾人心尖发颤、发麻。

而路折林就像精力旺盛的野兽,分量惊人的鸡巴完全钻进他身体,靠着最野蛮最暴力的方式撬开子宫,抵着娇嫩内壁疯狂挺动征伐。

傅涯被他肏到深处时会受不了似的浑身颤抖,缓过来又踢又骂,然后再次被路折林干到双眼失焦,腰腹抽搐,裹着那刀刃般的孽根失禁喷水,弄得路折林满身都是。

或许是太想念路折林了,傅涯尤其容易动情。被路折林抱到腿上时已经脱力得坐不稳,可路折林的手臂扶着他,令他趴在怀里,又凶猛地插回他逼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傅涯环着路折林的脖子,上下颠簸着,双腿跪到疼,嗓子哑了,轻声哭着求路折林射。

路折林短暂地停下片刻,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替他把挂在脸上的泪珠揩走,接着更使劲地抽插起来。

不知被操了多久,换过几个姿势,路折林终于在他逼里射出来,大量精水堵在子宫里,傅涯尖叫着哭晕过去,手脚在床单上滑动,徒劳地想爬走,却被路折林扣住腰身咬住肩膀,动弹不得。

后来再醒,路折林没有放过他,全心全意地干着他在高潮过后松软下来的后穴,胯骨撞在屁股上,越来越快,发出足以被邻居投诉的闷响。

傅涯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叫喊,指尖轻轻抓着床单,在路折林攻上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收缩后穴,吃得那肉棒又大一圈,热情地在他体内跳动肆虐。

路折林的精力太可怕,汗水挥洒在他背上,傅涯像只狗一样跪在被子里被路折林掐着腰肏,呜咽的声音埋入枕头,除了对方一声强过一声的粗喘,他什么也听不见。

傅涯稍微清醒些的时候,总在想,小路真是不好应付了。以前他说做几次就几次,小路绝对不会有别的意见,哪怕没能满足,可也听话地立刻睡觉。

现在傅涯累得要死,困得眼皮子都快合上,不管怎么说怎么威胁,路折林就是不肯放开他。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玩坏了。

傅涯的穴里装满了男人的白精,一边往外流一边又被路折林操进去,爽得死去活来。胸口的奶尖也被吸咬得红肿泛红,硬硬地挺立着,许是破了皮,蹭在被子上,或者路折林身上,总麻痒疼痛。

他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路折林总舔他的脸,将那些苦涩的眼泪舔掉,又用脑袋在他耳边拱来拱去。

傅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腿交叠,而那东西射完以后还不肯罢休,慢慢地在那甬道里磨蹭。

“路折林……”傅涯颤着声音喊。

路折林抱着他,以交合的姿势叠坐在床头,轻轻摆弄傅涯的手脚,让他背对着自己靠在怀里。随后曲起腿,一边扣住傅涯的下巴舌吻一边尽情地激射起那装满精液的子宫来。

傅涯想叫叫不出,挣扎都被困在男人怀抱里,睁大了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几乎是濒死的快感。

滚烫的液体,仿佛无止境的内射,傅涯崩溃了,呜呜地哭,好像被小狗打上了标记。路折林尿了很久,摸着傅涯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把无意识抽动着的人圈在怀里,终于舍得让他睡去。

傅涯疲倦地睁眼,想接着睡,可摸到身前温热的身体,又忍不住笑意,凑上前啃路折林的下巴,毫不讲理地推他:“去做饭!”

昨晚上大概只睡了两个小时,又被路折林奸醒了,傅涯什么招儿都使出来了,路折林也只闷头干他,跟几个月没吃过肉一样。傅涯吃不消,崩溃着喊老公不要了,这句路折林倒是听,但只听一半,吻了吻傅涯颤抖的指尖,更奋力地操干起来。

几小时的高强度做爱,傅涯到现在腿都还在打颤,花穴口和后穴口因过度使用都合不上,各种体液混在一起,身上也不舒服。

路折林都没清理!傅涯在他脖子上狠咬一口,又心疼地舔了舔。

他的目光停留在路折林后颈上一道凸起的疤痕上。其实昨晚上就察觉了,只是那种情况下他来不及想,手指一直在摩挲那伤口,路折林就越激动地干他。

小路受伤了。傅涯摸摸路折林的头。

路折林被他弄醒,低下头来看他。

傅涯双手捧着他的脸,又笑:“你昨晚上好凶,怎么叫你也不听,平时都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的……我饿了,冰箱里有排骨,我要吃糖醋排骨……算了,还是先洗澡吧……还是躺会儿。”

路折林偏头在他手心里亲了亲。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傅涯为他抱不平,“是不是也没有人陪你说话,你又变成以前那样子了。”

路折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看着他愣愣地点头。

“我跟你说话,你也要回应我,你说我听听。”

路折林含糊不清地说:“好。”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傅涯并不在意,而是对他笑了笑。

他总是笑着,路折林看了很喜欢。

“听说军部为你们统一办理了户口,你是有身份的人啦。”傅涯戳他的脸,一直都很高兴,“你晚几天再走,我们先去领证。”

路折林看着傅涯,慢慢地说:“……好。”

傅涯很久没这么高兴,只想和路折林躺在一起说说话,肚子饿得叫了还不起床,非要路折林和他抱在一起睡。

“我把你寄回来的钱都存起来了。你想去哪里度蜜月吗,喜欢阳光沙滩还是古城小镇?不去消费太高的地方,很快我们就要搬家了……”傅涯念叨着,这是他考虑了很久的事情,路折林不在的时候,他无聊就在琢磨,“啊对了,我选了好几个适合定居的地方,你也要看看。”

傅涯抬头看他的时候,路折林就轻轻地“嗯”一声,对傅涯的安排并没有异议。他看上去很乖,傅涯会笑着亲他,随后接着说个不停。

十分钟,或许是十五分钟,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傅涯不想动,可敲门声持续不停,为了避免被投诉的罪状多一条,他还是慢吞吞地起身套好t恤去开门了。

“等我。”傅涯回头对路折林说。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年纪并不大,一双圆眼睛滴溜溜地转,还像个小孩。

傅涯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这人先急匆匆地开口:“我路哥呢?”

傅涯迟钝地反应片刻,才理解对方口中的“路哥”或许是路折林。

难道是路折林的朋友?傅涯稍微退了一步,没有打开门锁,只是抬着下巴看他:“你要干什么?”

小全原本在房间里探寻的目光回到眼前人身上。他觉得这件事挺没必要解释的,可被那种冷冷的审视目光盯着,他缩着脖子小声道:“我来接他回去,他脑子还不清醒,待在外面很危险。”

傅涯皱眉,从他话里抠字眼:“脑子不清醒?”

“……你别管太多。”小全不欲多说,伸着脖子叫,“路哥!路哥!回家了……”

傅涯听到“回家”这个词莫名火大,抬手就要关门。就算是路折林的朋友,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人带走。

小全急忙堵住门缝,看上去瘦弱的身体力气却不小,傅涯竟然没能掰过他。

“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你别信!”小全一着急,嘟嘟囔囔地警告傅涯,“他脑子出问题了,很多的话根本理解不了……还有他的事你别打听!你,你别看他人傻钱多就……”

傅涯面无表情地用力摔门,夹得小全手指生疼,龇牙咧嘴地握着手原地转了好几圈。

“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现在就进去把你路哥的鸡巴剁了。”

小全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粗鲁又恶毒的漂亮男人,连手疼都顾不上了,扒着门框低声说:“给你加钱!翻倍!你把人还给我!”

傅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有人让他把路折林还回去。他感到很荒唐,无理,可又无处发火。

谁把他的小路还回来?把刚刚成年、拎着一袋新鲜蔬菜、立刻会跟他成为一家人的路折林还给他。

谁来还?

“我不要钱。”傅涯压着一肚子火,抱臂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你敢强行闯进来,我就敢告你。”

小全也蒙了,一大早上又委屈又愤怒,感觉有理说不清,脱口而出:“你不要钱要什么?你不是出来卖的主播么。”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得诡异。

婊子,贱货,母狗,出来卖的,窑姐,烂逼。这么多年,这些词早听得他耳朵起茧,已然十分无感,哪怕有人当着他的面这样叫,他也自认为早练就铜墙铁壁之身、金刚不坏之体,对他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可对方这样懵懵懂懂地撞上来时,傅涯还是眯了眯眼。因为这个人不是故意侮辱他,而是真的把他当做卖身主播,以此来定义他与路折林的关系。

“怎么找上我的?”傅涯问。

“啊?”小全不懂话题怎么突然变了,但这不属于保密范畴的内容,老老实实交代了,“昨天做完任务回来……路哥拿着你的直播间来,非要我给他查ip。”

傅涯看着他的表情,缓慢地表示怀疑:“我的ip早被pk官方加密了几百层,没那么容易查到。”

“那点小把戏……”小全哼了一声,“我是专门搞这块儿的,当然能查到。路哥谁都不认识,找你能干嘛,无非是兴奋剂药效没过,队里很多人都……”

“兴奋剂。”傅涯炸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全闭嘴不再说话。

“他谁都不认识?”傅涯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心也不由自主地往下落,无止境般,触不到底。

“嗯。”小全含混道,“他刚动了手术,脑子里大半记忆都没了,逻辑不连贯,理解能力差,语言系统也很混乱……你没发现他连话都说不完整吗?他不太清醒。”

事实上,路折林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但傅涯只要听到他发出的一丁点声音就很满足,因为实在太想念了。

太想念了……这么多年。

身后响起脚步声。

傅涯回过头看着穿戴整齐的路折林。路折林的表情并不丰富,此时也是寻常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里并无多少波动,不过一如既往地专注。

……你怎么这样啊,路折林。

我被你这双眼骗得好惨。

其实某些异常他应该早就注意到,比如小路敲门从来不会那么大声势,因为他知道被邻居投诉很麻烦。比如从进门起这人就一言不发,哪怕是最开始他们刚认识,小路都会认真回应他。比如路折林听不进话只向傅涯索取,每次被推开又靠上来,任凭傅涯怎么哭怎么求都没用。比如直到早上这人连衣裤都没脱掉,明显只是在发泄体内多余的欲望,并且是由兴奋剂引发的性欲,并不是因为久别重逢,对恋人的思念。

又或者,比如路折林并没有做事后清理,这是小路绝对不会忘记的事情。于是令傅涯身上满是冷掉的汗和精液,狼狈地站在这里,如此尴尬地面对这事后清算。

傅涯早该发现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他一贯精明。

在此之前他做好了万全准备,路折林变成什么样子都好,都无所谓,他都接受。甚至想过路折林不小心忘了他该怎么办,那他们就重新开始吧,没关系,日子这么长。

傅涯只是,没想到路折林会把他当成妓睡了一夜,那么热烈的亲吻,他差点还以为是爱呢。原来所有爱恋和感情都是他一厢情愿,他自我编排,演独角戏。

原来一整夜的疯狂和意乱情迷,又或是假情人间天真烂漫的喃喃细语,只归结于那句漫不经心的“他不清醒”。

路折林听到外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傅涯一直没回来。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随后弯腰穿上了鞋。衣服皱巴巴的,裤子上晕开的湿痕又干掉。整理领口的时候,他觉得,还好没有脱衣服。

昨晚傅涯将他后颈上的疤摸了一遍又一遍,还问了一些他无法回答的问题,然后紧紧抱住他。路折林是很无措的,毕竟他身上这样的伤痕还有很多,比那个严重的多了去了,要是让傅涯看见,大概会很难过。

他不希望看到难过的傅涯,他喜欢看他笑得眯起眼睛,说很多话,主动吻他。通常只要他点头或是说好,傅涯都很高兴。

再多的话他也不会说了。

其实路折林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路折林还是找上了门,因为看到这人的“朋友”的傅涯迟钝地点头,在对方认真的语气中笑了一声。好像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孩子气。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李小棋说,“下次来提前通知我。”

傅涯应下,准备告别时,李小棋又接着道,“下次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哦。”

这次傅涯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反问:“我男朋友?”

“跟你一起直播过的那个帅哥,昨天还来店里买巧克力蛋糕了……你,你们不住一起的吗?”李小棋后知后觉。

“嗯。”傅涯含混不清地应声,“你认错了吧。”

李小棋摇了摇头,认真道:“傅涯,我对人脸有特别的记忆能力,是不可能认错的。”

傅涯后退一步。

似有所感,伴随着甜美的“欢迎光临”,门口铃铛叮铃响起,傅涯冷静地抬起头,与正进门的男人四目相对。

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周围吵闹的声音瞬间被隔离。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让傅涯觉得人生实在是太荒谬了。

男人愣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迈开步子向他走来。

黑色的休闲服让男人穿得很是随意,拉链只拉一半,松垮地裹在结实的身体上,不是傅涯的审美风格,也不是路折林的风格。手背和脖颈上的伤也不知道遮一下,看起来就像从街边肆意钻进来的小流氓。

路折林眼也不眨地看着傅涯,没有过多的表情,也许是太震惊而忘了做出表情。

他笔直地站在傅涯面前,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准备接过傅涯提在手中的纸袋,仿佛这样就会被傅涯也带回家。

傅涯先他一步将双手收在背后,又退一步。

路折林只好放弃那个想法,低下头喊了声:“傅涯。”

傅涯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含混模糊又吐字不清,像许久未开口说话、已经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傅涯抬头去看李小棋时,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躲去了后厨。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吸引着路人的注意力,傅涯对路折林道:“出去说。”

路折林跟着他一起出门。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离开前说得很清楚了,傅涯从来没那么耐心地和谁坦白过心情,结果是被路折林折腾得一夜没睡好。

他对路折林说的最后一句也不是什么好话,两人见面该尴尬,可又过于熟悉,自始至终没牵绊,以至于连尴尬这一项多数恋人重逢时的情绪都多余。

傅涯不说,路折林更是没什么好说,跟在傅涯身后走了许久,走到小区那条人不多的林荫小道上时傅涯停住了脚步。

小路围着一小片湖泊,傅涯靠在栏杆上,风吹得他眼前的发丝乱了,一抬眼看向身前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淡淡开口。

“嗯。”路折林没有说话,站在了傅涯身边,替他遮风。

傅涯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薄薄的烟雾很快消散在风中。

“你住哪儿?”他问。

路折林低声说了几个字,傅涯没听明白。明明风声不大,四周也安静,不知为什么他没能听见对方的话,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愣在原地。

“什么?”他吐一口烟,侧头看向路折林,认真道,“你再说一遍。”

路折林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单调的声音。几秒之后,他狼狈地躲开傅涯的视线。

燃到一半的烟从指间落到地上。

路折林从地上捡起那半截烟,吞吐道:“傅涯。”

“你为什么在这里?”

“……”

“什么时候来的?”

“……”

“你知道我住这?”

“……”

“和什么人住一起?”

“……”

一句句逼问急切又不给人留退路,路折林没法回答他,只听得一个问题,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又被下一个问题堵住。

两人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路折林手中那半支烟也燃尽了。他逃避似的背着傅涯去路边垃圾桶将它丢掉,回来时听见傅涯艰难道:“……路折林,说话。”

又是沉默。

偶有行人路过,不知这两人怎么了,只当在赏景,并未分给他们太多的关注,可傅涯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在冒火。很难追寻这股怒气的源头,他被一股难以形容的火焰包围了,谁靠近都会被他灼伤。

傅涯伸手薅住路折林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路折林摇头,垂着眼看傅涯。他觉得傅涯需要一个拥抱,或者期待从自己嘴里听到些答复,而他既不敢抱,也不能说,两人僵持着,直到傅涯攥着他的手腕脱力。

傅涯侧过身去,双手撑在栏杆上,偏头没有看路折林。他深呼吸好几次,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一时刹不住。

风从两人身侧走过。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后。傅涯回过头来看路折林,笑容还留在脸上,他说:“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路折林替他擦掉了下巴上的泪水,伸出手,缓慢,试探性地抱住了傅涯。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漏洞的心脏在这一刻被糊上了窗户纸,路折林感受到一些久远的温暖。或许这辈子傅涯都不会再原谅他,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相伴的生活,又怎样呢,他只是想待在傅涯身边。

傅涯说:“我真的恨你。”

没关系。路折林想,我爱你。

墨河给傅涯把两只祖宗带出去溜了个遍,回来时却还不见傅涯,更不敢将两只狗带回家,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傅涯门口等他回来。

让他一阵好等,快睡着时才看见那熟悉的高挑身形,两只大狗瞬间忘了他这个玩伴,朝自己亲爹扑去。

墨河揉着眼,打哈欠:“傅,好慢。”

“麻烦你了。”傅涯对他笑笑,递过一只口袋,“给叶栗的,蛋糕店新品。”

“谢谢!”墨河站起身正要离开,突然发现傅涯身后还跟着一人,顿时警惕起来,“跟踪狂!!!”

路折林无辜地站在原地,很尴尬。

正在掏钥匙的傅涯看了他一眼,对墨河说:“不是这么用的。”

“哈!”墨河双手一拍,立刻明白过来,“傅,老公!”

“也不是……跟你解释不清。”根据经验,傅涯早早地放弃了跟这人解释,墨河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和逻辑,也只有叶栗能和他沟通。

“进来吧。”他打开了门,两只狗欢快地钻进去。

路折林跟着小狗屁股后面也跨进去,生怕傅涯反悔。可一进门他就呆住了,从来没来过这里,拘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涯拿出一双旧拖鞋给他,那鞋码不合适,可也只能将就了,这房子除了隔壁小俩口之外就没来过什么客人。

路折林坐在沙发上,傅涯去给他倒水,两只原住民好奇地围着他这个陌生人转,摇着尾巴审视一般看他,时不时凑上来闻闻嗅嗅,舔他两口。

路折林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被它们的热情感染得心情好起来,突然想问傅涯这两只狗叫什么名字。张嘴发现自己不太会说话,便跟对方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企图用狗语来心灵沟通。

显然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办到,路折林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把它们身上还挂着的牵引绳取下来。

傅涯泡了一壶茶端来,皱起眉头提醒:“公主。”

公主听到召唤,高兴地跑来他腿边蹦跶。

他还想喊林林,话到嘴边喊不出口,嘴里咕咕哝哝的,把那只笨狗用腿隔开了,赶去沙发背后玩玩具。

路折林在认真听着傅涯的话,试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只德牧叫公主,另一只叫,叫路边捡的小垃圾?

傅涯刚给他倒来一杯水,门铃响了。

叶栗没见着屋里人,站在门外热情地打招呼:“小傅哥!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玩,你最喜欢的强壮猛男我都给你找了三个,挑挑?”

傅涯往旁边让了让,靠在门框。

“三个?”他皱眉不解,上次似乎只说有一个,这几天不见叶栗的社交范围又扩宽了。

叶栗踩着一双高跟鞋,伸手揽住傅涯的肩膀,苦心劝导:“小傅哥,在咱们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就应该挥霍,享受,别说三个了,三十个我都给你……”

“好好。”傅涯打住他的话头,颇为心累地将手臂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我知道了。”

“那咱们说好了?你换身衣服,我叫墨河去开车,然后一起去one。”叶栗瞥见房内的陌生背影,压低声在傅涯耳边道,“你那个死了挺久的前夫回来了?”

“大白天的,讲鬼故事。”傅涯说,“一会儿见吧,我跟他还有话要说。”

“你……”叶栗犹豫着,慢吞吞道,“别心软,心软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道理傅涯可太懂了。他说:“我知道,你去化妆,换漂亮衣服,准备好给我打电话。”

叶栗走了,傅涯关上门。路折林大概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但对此也没反应,蹲在地上被两只狗拱来拱去,仍旧一言不发。

傅涯原本没想答应叶栗,可他更不想和路折林待在一起,嘴上说有话要问,实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跟路折林说不如跟林林说,林林都会嗷两句。

“等会儿我要出门,你自便,想什么时候走都随你,帮我把门带上就行。”小区里治安很好,傅涯没什么不放心的。

路折林“嗯”了声,点点头,把手放在公主头上。热情过头的狗子主动蹭他的手,高兴地围着他跳,不停吐舌头摇尾巴。

舔狗。傅涯无声骂。

他去二楼换衣服,下楼时路折林站在客厅里,拿着手机递给他看。

备忘录上写了一个离这不远的小区地址,路折林现在住的地方。

“哦。”傅涯只瞥了一眼,“挺近的。”

“窝……”路折林说得很模糊,也很艰难,“香……”

碰巧此时一通电话打断他。

傅涯看向他的目光移向手机,是叶栗在催他出门。傅涯没有接,而是直接往门口走,头也不回道:“回去注意安全,没事不要找我。”

被留在原地的路折林握着手机,站了很久。

还能见到傅涯真好。他以为他会死的,事实上也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两年前和邻国正打得火热时,国内发生了一次政变。对残暴统治者的忍耐到极限,各地均发生影响不小的暴动,有高层利用了这股热潮,将最高领导人逼到退位,佣立了新政权,这对普通百姓来讲只是一次政权更迭。

不久,与邻国签订休战协议。命令所有军队撤回国界,而“三无”也销声匿迹。本就是一支人们视野外的队伍,且要掌控起来太麻烦,新领导人当做礼物送给了邻国。

腹背受敌,是路折林打得最惨烈的一仗,没有人期待他们的胜利,所有人在看着他们死。

最后是张家保下他,大概是对他手中的实权还不死心,期待着能用联姻拉拢路折林,只是时局变化太快,张家的地位已不如从前。几经博弈后,多方让路,路折林可以活着,也不可能再有多的权利,只能将他的记忆大清理,之后随便他如何。

大概是怕他留有后手,最后一次清洗很彻底,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承受能力,语言系统遭到严重破坏,大脑的空白令他反应迟钝,每天要花很多时间想自己是谁。上头不敢轻易放走他,关起来用各种手段审讯良久,确认他是真的没有记忆才放他走。

是小全找到了他。小全没死也不算是奇迹,本来是干后勤的,路折林察觉不对就让他跑,小全没搞清楚状况,但他一向很听路折林的话。

小全不仅找到路折林,还把路折林寄存在他那里的戒指和银行卡归还原主。他觉得路折林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茬,不然不会把那视若珍宝的小玩意儿交给他,只是他不懂,一枚戒指有什么用?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枚戒指存着很重要的东西,比路折林的命还重要。还有那张拥有巨额存款的银行卡,他俩连饭都差点吃不上的时候路折林都不让动,死攥着不撒手。最后还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哥啊钱没了咱去挣,你没了嫂子会伤心的。

他随口一编,脑子不灵光的路折林又好骗,这才让他取了点钱出来给两人找到地方住。至于那个曾传得沸沸扬扬的“嫂子”,他没见过几面,只记得面容姣好,便也不好去戳破,说人家富家千金看不上你了把你给甩了,过几天都要和别人结婚了,你就别想了吧。

路折林想的自然不是张小姐,他在想一个到离开都没有原谅他的人,还想回到傅涯身边,等几年,傅涯不那么生气了,路折林或许还有机会接近呢。

但傅涯的选择从来不止他一个,那么果断决绝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傅涯身边自然不会缺男人,什么样的都有,随便找一个不伤他心的都比路折林强。

而路折林没有资格阻止这些事发生。他明白自己一直都不是最优解,只是仗着傅涯喜欢和心软,才能一次次扣开紧闭的房门。

他站了一会儿又坐下,两只狗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只会把腿搭在他身上担忧地看他。公主叼着玩具要他陪着玩,路折林滑坐在地毯上,很久没动弹。

one是这块儿年轻人最爱去的酒吧,被誉为约炮圣地,气氛十分热烈,有着名乐队驻扎,酒水却便宜,叶栗平时最喜欢玩儿的地方之一。

傅涯喝了不少,下午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但路折林的出现对他造成的冲击确实不小。说实话,他真想过路折林是不是死了,连收尸都不知道去哪儿收。

现在还好好活着,就是不会说话,本来也不太会,很笨。

叶栗找的三个猛男傅涯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压根也没仔细看,几杯酒下肚让他心情畅快许多,趁着酒劲儿去蹦迪,回来被陌生男人搭讪,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说:“我老公今晚在家。”

一张脸长得太漂亮了,笑起来勾人心弦,不知是谁坚持送他回家,傅涯说好,等歪斜着靠住房门掏钥匙时,那人不死心地靠近。门锁打开,傅涯顺着力道往前扑,猛地撞上结实温暖的胸口,还抽空对门外的陌生人道:“没骗你呢,真的在家。”

那人遗憾地离开,醉醺醺的傅涯顷刻站稳身体,推开路折林,一点儿没醉鬼的样子。

他冷下脸来:“我这里不留人过夜。”

亮堂堂的客厅里,两人沉默着对视。傅涯后知后觉,闻到一些熟悉的饭菜香,他寻着香气望向厨房,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晚餐。

几年过去,路折林哄人的手段并没有升级,保持着原有水平,还是只会这一招。

两人僵持不下,路折林败下阵来,耷拉着头往门口走。林林以为要去散步,也跟着走了几步,就听傅涯在身后生气地叫了它的名字:“林林,回来!”

林林哼唧两声,乖巧地跑回来围着傅涯转圈。谁知刚走到门口的路折林也一声不吭地转身闷头往回走。

傅涯有点急了:“没叫你,我叫狗。”

路折林也不知道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一头钻进厨房里开始从碗柜里拿碗筷添饭。

看他一副装出来的老实巴交的样子,喝了点酒的傅涯忍不住发飙,用腿支开热情的林林,随手摔门:“路折林,我让你滚!以后别回来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等待的滋味如何,傅涯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路折林知道,他明白,只是在家里等傅涯一个晚上,他就开始着急了。傅涯却等过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带着一点儿相见的希望,和一些想见的期望。

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站在厨房门口的路折林掏出手机点点,用语音功能转化,由人工智能生硬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读出来,字正腔圆。

“我不走了。”

他想说。

再也不走了。他原来的打算就是这样,和傅涯在一起,住在老毛病不断的出租房里就很好。他一直都想有个家,什么身份无所谓,路折林不在乎,他就想要傅涯。

如此简单的愿望,怎么要实现就那么难。

这一次不一样,他突然发现可以死皮赖脸地守着傅涯不走,就和傅涯收养的小狗一样,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去计较,以后就待在傅涯身边,傅涯不喜欢,他就天天来。因为再没有别的什么事需要他,他终于自由,不用藏着掖着,他想表达爱。

生怕傅涯听不清,机械男声又说了一遍:“我不走了。”

在傅涯冲过去狠狠给他一拳之前,那跟路折林相似的嗓音麻木地吐出几个平淡的字音:“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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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挨了一拳的路折林跟傅涯坐在餐桌两边开始吃饭。

傅涯将炒得喷香的椿芽舀了两勺塞进路折林碗里,嘀咕着:“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个,臭死了。”

路折林也不吭声,捧着碗吃得很香,看得傅涯胃口也好不少,吃了满满一碗饭。路折林的手艺没进步也没退步,估计之前也用不着他去下厨,但跟傅涯的一对比就显得格外色香味俱全,两个人很快把盘子里的菜扫干净。

后来傅涯去楼上睡,被丢在楼下的路折林蜷缩在沙发上。异常安心,许久没睡安稳觉了,路折林内心满足,哪怕这把沙发并不能完全装下他,可他还是做了个久违的好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给傅涯做早饭,给两只狗安排吃的,之后便在沙发上等傅涯起床。

傅涯还是寒着一张脸,把他当透明人,吃完饭就留他一个人在楼下,自个儿去楼上房间里待着。

路折林无趣,跟狗玩了会儿,才发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还有汗味,傅涯肯定不喜欢,便去楼上挨着敲门。敲到第三间,傅涯从房间里探出头,不耐:“怎么了?”

路折林举着手机告诉他想洗澡。看样子傅涯想拒绝,可似乎对他这身破衣服积怨已久,给他指隔壁浴室,又很快啧一声:“那里面没放洗漱用品,你进来。”

于是惊喜突然降临,路折林用两顿饭换到一次在傅涯浴室洗澡的机会。很常见的暖香沐浴露,路折林闻了是和傅涯相同的味道,本来挺开心的一件事,到中间有点尴尬,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勃起了。

意识到这一点,路折林的脸都冷了。

他没有在想那些事,也许是太久没发泄,对傅涯又太熟悉,一时不察兴奋过度,下半身比脑子反应还快。

他把水温调至最低,兜头淋下的冷水逐渐浇灭汹涌而起的欲望。路折林不能确定做爱对傅涯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印象里很多次,傅涯都不开心,会哭。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露出那种伤心的表情。

他希望傅涯幸福,快乐,在任何事情上,不再做违背傅涯意愿的事。

洗完澡出来见傅涯在电脑前玩游戏,围着一条浴巾的路折林犹豫片刻,绕到傅涯身后,未开口,坐在椅子上的人猛地抬手按下摄像头。

“你要做什么?”

电脑屏幕的小角落默默飘过一大群层层叠叠的弹幕,路折林没看见,只用备忘录问傅涯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傅涯说,“……你自己去衣帽间找件衣服……算了。”

最后还是傅涯去拿出一套干净衣服给路折林,回来坐在电脑前看着越来越多的问号弹幕敷衍道:“我前夫。”

【前夫哥这么穷啊连衣服都没得穿,是不是你把人骗得净身出户了?】

傅涯捏着嗓子装:“何止呢,他还欠我钱,现在卖身给我,什么都干。”

【连你一起干。】

傅涯笑了一声:“这个他不敢。”

因为有路折林在,遛狗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他身上。下午路折林拉着两条大狗出门时,墨河正蹲在门口数蚂蚁,见是路折林出来惊讶片刻,很快就丢了手里的小木棒站起来,要去路折林手里签狗绳。

路折林默默看他一眼,将绳子攥紧,没看见似的从他身边走过,带着傅涯的两只狗崽子往前遛。

墨河疑惑不已,情急之下喊了一声:“林林!”

只见那人走得更快了,留下墨河一人在原地发呆。

路折林给它们喂狗粮时就发现公主的性格意外活泼强势,吃饭要抢林林的,傅涯还把两只狗碗放一起。

随后他把林林的碗拿到一边,林林竟然也不吃,非要等公主凑上来啃两口才开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理解了傅涯的做法。

一人遛俩狗,体力稍微差点的人得累死,路折林却轻松,还去小超市买了几包做鱼的调料。

钱还是问傅涯要的,他身上一分钱没带,只好向傅涯借。路折林也不知道物价,就要100币,傅涯也只给了100,结果去小超市一看标价,又默默低头给对方发消息,多要一点。

摆货阿姨见了还笑他来着,打趣道被老婆管这么严,没有自己的小金库吗?

路折林摇摇头,有钱没钱于他而言都一样,但是傅涯很喜欢,所以把钱交给他就是对的。

傅涯这边还挂着直播,几百年没人联系的通讯栏突然跳出消息来:钱不够,还需要426。

他叹口气,路折林一向对价格不敏感,一宰一个准,傅涯很少让他一个人出门买菜,倒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好吧,就是心疼钱。

那是没钱用的时候。

新买的键盘敲起来有清脆响声,傅涯让他换个牌子买,又从手机支付软件上多转100币给对面,提醒他收款。后来路折林很久没有回复,大概是去结账了。

关闭对话栏时,画面上的小人视野成灰色,躺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好在是单排也没人骂他,弹幕喷他菜的人都少很多,一直在哈哈哈。

【前夫哥净身出户我信了,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

【我说你们这些离婚后还问前妻要买菜钱的男的平时是真一分不给自己留啊?】

【被前夫哥的真诚打动了,他甚至不愿四舍五入】

【记得多转02,购物袋也收钱】

【前夫执行二十四小时工作制,白班买菜做饭,晚班陪睡包爽是吧】

【哇靠天选资本家】

【住一起了,是不是打算复婚?】

傅涯想了想,操纵鼠标重新开始下一轮:“不想结婚,凑合过吧。”

小全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见着路折林。虽然期间路折林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一切安好,有地方住,有饭吃,有钱花,可小全实在担心他哥被骗。

一个还不太会说话,似乎脑子也不大好使的大帅哥走在街上,太危险了,非常危险,十分危险。路折林出门时甚至没带一分钱!

可路折林不愿告诉他地址,小全也只能干着急,在家坐不住,跑去路折林经常光顾的那家蛋糕店打听。

没问出什么名堂,小全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出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拽着两条大狗坐在长椅休息。

那是他哥,亲哥!路折林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小全是做好一辈子照顾他路哥的打算的,虽然路折林应该不稀罕。

小全高兴,跑了几步才察觉路折林牵着狗。

完了,路折林不会是去偷狗了吧!这是进了什么贩狗组织,大白天的明目张胆地干啊!

真偷鸡摸狗,被人发现那还得了!

小全愈发着急,搁老远就叫路折林,只是那背影始终无动于衷,反倒是两只狗注意到他的靠近,龇牙咧嘴,不太欢迎。

他心里有点怕,两只狗对着他摆出攻击的姿势,这阵仗吓人。不过路折林更重要,他一拍大腿一咬牙,决定迎难而上。

但路折林从椅子上站起,摸了摸两条狗的后背,那两狗看人下菜的本事一流,很快就围着路折林撒娇发嗲,被牵走了。

“哎!路哥!回家了!”眼见着人走远,小全喘着大气喊,“等等我!”

路折林没理他,不仅没理他,还带着两只狗跑起来。路折林的体能一直是个谜,两只狗也是爱撒欢的主,小全自然追不上,跑了一会儿就找不着了,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无人接听。

“这是……在干嘛呀?”

他确定那就是路折林,也确定对方听到了他的呼唤,从那一瞬间僵直的背影能看出来。

他只是不能理解路折林怎么跑了!银行卡都还在家呢,之前不是一直当个宝吗,非要锁在密码箱里,俩锁。小全不觉得路折林有那么在乎钱,要么就是那些钱的意义超越了钱本身。但现在,对他意义重大的卡都不要了,这是打算干嘛?

偷狗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再怎么样也不用沦落到那个地步上吧,要真是这样他说什么也要把路折林带回来。

被人捡回家做保姆?做保镖?这可能性大一些,就路折林那一身的伤,足以证明这人身体素质的强悍。

那也可能做男宠。

太危险了,非常危险,十分危险。

加驿的天气十分极端,终年只有春夏两季,此外就是特别漫长的暴雨季。

傅涯刚搬来时并不习惯这种大暴雨的天气,雨点子拍打得伞面歪斜,稍微脆弱点的伞骨根本撑不到出门,哪怕城市排水系统良好,第三天路面就被水泡了,没用。气温也反复无常,雨下时冷,雨停时热,上班出门要自带一套衣服,一不留心就会感冒。

还经常打雷。傅涯自己无所谓,家里的两只狗怕得很,尤其林林在外面流浪过,对打雷天应激,一直哼哼唧唧,家里的沙发和墙都是他刨过的痕迹。

路折林已经在沙发上睡了许久,傅涯不开口他绝对不上楼,只有洗漱时会去楼上卫生间里,其他时间都在一楼陪狗玩,要么带狗出去玩。

他们之间话很少。路折林还是什么也不会说,每天研究菜谱和种花,在后面园子里种一行菜又种一行花,菜也当花养,一大早就跑出去看他的小宝贝们发芽没。林林和公主失去了最爱的后院,被勒令不准进去打滚,只能趴在围栏上看路折林折腾。

傅涯发现自己体重增长两斤,心情凝重,遂将林林公主拖上秤,发现此俩狗背着他偷摸涨了好几斤,放下心来,让路折林带着它们在外面多转几圈。

雨季到了。第一场大雨来得毫无防备,傅涯下楼时看见一人两狗趴在落地窗那儿看,三脸忧愁。想是路折林种的小宝贝被雨砸得七零八落,心疼着。

当天夜里就落了雷。

傅涯冲下楼,黑暗之中三个模糊黑影全伸出头来看他,傅涯喊了一声林林,躲在桌子底下的林林呜咽着跑来,傅涯蹲下身摸它,又喊公主去楼上。

“天冷了,去楼上找个房间睡。”傅涯说。

路折林说着什么,嗓子很哑,本来就不清楚的话更难听懂。但他乖乖地站起身,把在傅涯脚边缩成一团的林林抱上了楼。

暴雨持续很久。

路折林果然感冒了。

可他身体素质一向强悍,就算是感冒也没影响到什么,一大早起床煎鸡蛋。顶多发个热,怏怏的,吃得也少,胃口不太好。

傅涯怀疑大部分原因还是他的小宝贝快死完了。

中午时雨停小片刻,路折林出去快速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挡雨。但也无济于事,下午暴雨更大,棚子塌了。路折林看起来更无精打采了。

公主和林林就陪着他坐在落地窗边,看外面的暴雨将新翻的泥土砸烂、冲走。

傅涯站在他们身后,缓缓道:“之前请了一个师傅来做后院棚顶,但雨季太赶,他最近活儿多没来得及。”

路折林回头看他一眼,在备忘录上打字:每年都是这样大的雨吗?

傅涯点头,说是。

顿了几秒,路折林又写:林林怕打雷。

傅涯笑:“我捡它的时候就是一个暴雨天,他腿上有伤,走不动,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只会呜呜地叫。”

在树林边,浑身湿透了,冷得发抖,还喘着气,捱不过加驿任何一个暴烈的大雨季节。

本来不想管,看着瘦弱又无力,脏丑脏丑的,不知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傅涯从它身边走过,它的目光就追随着傅涯的身影,小声呜咽,发出讨好的叫声,直到看着傅涯的背影走远。

小狗有死亡的观念吗?在傅涯去而复返的时间里,它是不是已经在等待死神的降临?可那人又折返回来,用一条干净暖和的毯子把它包起来带走。

之后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路折林看着窗外大雨滂沱。

“它们并不适合长在这里。”傅涯说,“加驿的树长得蛮好的,花草活不过雨季。”

路折林仍然看着窗外。

“等雨停了。”

雨停之后怎么样,傅涯没有再说。路折林也没打字,他们沉默看着这场无止尽的大雨,在可怕的雨点声中感觉到低温的来临。

傅涯上楼前告诉他:“衣柜有厚衣服。”

“傅涯。”路折林喊。

他还是只会将这两个字的发音读得八九不离十,其他全是一片含糊。

傅涯站在楼梯中间位置,等着路折林再说点什么。

路折林努力地摆弄舌尖,发出字音:“雨……”

许久没有后续,傅涯转身离开。路折林还坐在地板上,一边胳膊夹着一只大狗,颤颤地:“花……”

连续几天大雨倾盆,空气潮湿黏腻,傅涯一天洗一次澡都觉得难受。冰箱里的食材已经不多,就算路折林变着花样做也不能真的做个花出来,两人两狗窝在家里度过了昏沉的几日。

终于,在第五天清晨,雨势渐小。

在家憋了好几天的狗先按耐不住,拖着狗绳往路折林手里塞,要出去玩。地上还是湿的,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接着下,可狗听不懂人话,躁动不已。

路折林无法,只能牵着两条欢腾的狗出门,说是很快就回。傅涯当时并不在意,只说让他们不要在外面久玩。

却直到大雨再次落下,路折林和公主林林仍然没有回家。傅涯给路折林打电话,发现那人连手机都落在沙发上,压在心上那颗大石头顿时沉下去,“咚”一声响。

公主怕水,路折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它身上,仍然呜呜哭,狗头栽进路折林怀里不出来。林林也直往他衣服里钻,两只狗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了塞进路折林怀里。

他们回来的路上就遇到大暴雨。

公主和林林不愿回家,在外面撒泼打滚,路折林拽不走,只能换着抱。

雨下得密而急,他就近躲进无人的屋檐下,摸衣兜才发觉手机忘带。

屋檐也短,盆泼似的大雨在地面激起小范围的爆炸,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路折林倒不怕淋雨,狗不行。

街道上没有车更没有人,路折林心里着急,这场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停,不知道傅涯有没有发现他们还在外面,又会不会出来找。

最好是没有。傅涯的身体弱,这样大的雨淋了肯定会生病。

路面积了一层水。

几个小时没见,路折林突然开始想傅涯。

以前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多的,路折林过得浑浑噩噩,偶尔记得偶尔不记得,一有空身心就统一,想回到傅涯身边。对之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概念,但在傅涯身边是最安全的,最温暖的。

最近天天和傅涯待在一个屋子里,虽然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多,但路折林心里踏实,这样就很好。

一离开傅涯,路折林就失去了安全感。被困在大雨之中,孤立无助,尤其想傅涯。好好休息过几天,他的精力充沛,晚上睡不着会在傅涯房间门口坐一会儿。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动作轻轻,害怕把人吵醒。

不是梦吧。路折林想,一个梦做太多次就会实现,现在是真的,不是梦。

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傅涯和他说话,他老是走神。尽管傅涯统共也没说几句,路折林眨眨眼就忘了这人刚在讲什么,只会唔唔点头。傅涯不会生气,并且已经很久没对他生气。

隔壁两口子会来找傅涯一起吃饭,要是出去就不带他,每次都很晚才回。傅涯被他盯得受不了就会解释两句,只有一次喝得醉了被陌生人送回来,是路折林把他抱上床的。

傅涯肯定觉得他烦,路折林控制不住。

他挺想趁傅涯醉酒的时候偷偷在床边睡一会儿,可一想到傅涯发现后会不开心,顿时又不敢。

还没到冷的季节,只是冰冰凉凉的风雨。路折林在模糊雨幕之中看到了一些幻觉,比如傅涯。傅涯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从看不见的远处走来,空气能见度低,一开始只是个模糊身影,慢慢变得鲜艳了,雨伞摇晃,他可能坚持不住了。

路折林张嘴叫傅涯,声音又低又小。他着急,搂着两只狗站起身,又睁大眼看。

会不会是幻觉?他又叫对方一声。

于是那抹身影朝他靠近,慢慢地行至他身前。

路折林呆在那里。

傅涯收了伞敞开雨衣,冲过来抱住公主一顿揉搓,像抱小孩那样竭力抱着大狗,腾出手来摸林林的头。

“怎么这么久?”傅涯喘着气,把公主的脑袋按进怀里,“我不是说了会下雨吗?”

路折林说嗯。

饶是傅涯带了伞,还有林林和公主也走不了。他打出去一通打电话求助,不知打给谁。

两人两狗躲在用伞围成的临时避风港后。身上都湿透,最干燥的是公主。

路折林看着傅涯说:“冷。”

这是一个之前从没有说过的字,他重复四遍傅涯才听懂,听懂之后道:“你憋着。”

路折林又戳戳他的手臂。

傅涯:“我不冷。”

路折林看起来很高兴,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从紧挨玻璃门的小角落里拿来一只小花盆,里面还种着不知品种的多肉。

路折林说:“花。”

他有最朴素的植物观,土里长出来的都叫花。

傅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种花,家里的死了,又来外面找小宝贝。据他所知小区周围卖多肉的很少,谁知道路折林在哪个偏僻小角落里找来这么一小盆,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一想到或许就是找这玩意儿害得他们被困在这里,傅涯便有些恼火,语气也硬邦邦的:“这么喜欢就带着你的花回自己家去,我讨厌花。”

路折林递出来的手迅速收回,将小盆放到傅涯看不见的地方。

还不解气,傅涯又说:“我也讨厌你。”

林林呜嗷一声。

路折林愣了愣,摇摇头。

雨势小一些时,不远处有车喇叭声,傅涯站起身,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车缓慢地开过来。

路折林在他身后说:“生日。”

傅涯挥动的手停在半空。

“快乐。”

好不容易到家,傅涯把公主和林林赶进浴室。公主本来就怕水,在外面受惊过度,又到浴室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嗷嗷叫着不肯听话。路折林也挤进浴室里将公主控制住,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狗狗们洗净吹干。

傅涯冷得发抖,路折林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人本来就病着,这一折腾也不知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症状,傅涯不想照顾病人,叫路折林进浴室一起洗。

傅涯背对着路折林在花洒下冲水,那人便在一旁看着。浴室里热气腾腾,傅涯也不怕被看,转身朝路折林招手,这人就上前两步,低下头,让傅涯给他的头发打洗发水。

手法娴熟,跟给狗搓头是一样的。

傅涯说:“闭眼。”

路折林不听,还一直看傅涯胸口。

有什么好看的。傅涯按住路折林的后脑勺往怀里使劲一摁,又提醒一遍:“闭眼。”

这次路折林听话了。同样的命令傅涯不需要说三遍。

但在转身去取花洒时,傅涯忽然想起,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太久他自己都忘了,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的,路折林送给他被他扔掉、后来又捡回来的戒指。

傅涯僵立原地。

身后的热源靠近,轻轻地抱住他。热水哗哗下流,蒸得眼睛发红发涩,就算是眼泪也不会被人察觉,最终会流进排水管。

当天夜里路折林煮了姜茶,可傅涯还是发烧得厉害,在床上睡到第二天下午,路折林在厨房做饭,傅涯微红着脸把他拽出来。

系着围裙的路折林很是不解,可也没多话,便被一路拽上车,傅涯踩下油门车速飞快。

狭小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柑橘味。傅涯穿着一身银灰西装,抓了发型,打理得很漂亮。只是神色疲惫,像多日没休息,完全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雨已经小了,街上偶尔有行人。路折林把手上的面粉擦在围裙上,脑袋蒙蒙的,不知道傅涯这是准备干嘛。

十五分钟后,傅涯把他放在民政局门口,找停车位去了。

路折林震惊。

来登记的人不多,但也没有系着围裙穿着居家拖鞋就来的。路折林局促不安,被人注视就假装路过。

停好车的傅涯过来解救他,让他跟着一起进门。傅涯也没去窗口,而是直接打电话,没一会儿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迎面走来,长着一张异国风情的脸,招蜂引蝶。

“傅先生,您的事很难办啊。”男人伸出手,傅涯却没握。

他也不尴尬,又将手递给路折林。见两人都没反应,男人才把手收回,满脸笑容:“傅先生,请问您旁边这位先生是自愿结婚的吗?”

傅涯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本子塞进男人手里:“别说废话了,叶栗说你能办。”

“他这种时候倒想起我这个前任来了。”男人抱怨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揣着证件走了。

傅涯扫路折林一眼:“把你那围裙摘了。”

路折林就老实照做。

很快,男人叫人把他们带进去拍证件照。摄像师让两个人高兴一点,开心一点,傅涯的脸更臭了,不耐烦。路折林抓着他的手,轻轻挠掌心,傅涯便忍了,摆着一张俊俏冷脸拍完。

有男人的帮助,整个流程走得很快,两人出门时两份结婚证都在傅涯手里,被他不甚在意地塞进口袋。

男人悄悄问路折林:“你真是自愿结婚的?不行我帮你报警吧。”

路折林赶紧摇头,又点头,吞吞吐吐道:“自愿……”

等两人又回到家里,傅涯从路折林口袋里搜刮出他贴身放着的戒指,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取下来给路折林。

好不容易聪明一次,路折林理解傅涯的意思,将那枚还带有傅涯体温的小银圈戴上傅涯手指。傅涯也给他戴了,看起来依旧不耐烦。

见证这件事的只有当事人和两只好奇得蹦跶起来的狗。

他们总是在兜圈,又回到最初的,将过期未完成的事情再续上早该有的结局。比如花了傅涯很多钱的证件已经不能用了,可他还是靠它拿了结婚证,比如路折林准备的婚戒失去效用,又再一次回到傅涯这里。

到底人的一生要经历些什么才完整,这些年他们走了太远的路,早就已经淡化当初的那份心情。没有激动,没有高兴,也没有遗憾,只是去完成早该完成的事情而已。

傅涯也不需要就此发表感言,路折林脑子坏了之后变得笨很多,比以前更固执,还不会说话,出门就是被人骗的命,真不要他了,他能怎么办?

大概还是会守在门口,和多年前一样,默默往门缝里塞钱什么的,然后傅涯还是会让他进来。和多年前一样,给他一碗饭吃。

路折林很高兴,仿佛刚刚回神一般,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实,一脸梦游样,又跑去厨房继续做菜,也许是准备庆祝一下。把傅涯一个人丢在门口,走了几步,又回来拉傅涯。

幸福来得太突然,路折林时不时要摸一下手上的戒指,如果傅涯意愿把他的那张结婚证也交给他的话,估计已经被他摁上无数个油手印。

这份快乐持续到晚上洗完澡,他准备回房时,傅涯叫住他,拧着眉:“你还去哪儿?”

路折林站在那里啊了一会儿,磨蹭着爬上床,捡了一小块地方躺好。

间隔好久,两人又躺在一张床上。

路折林连眼都不敢闭。

傅涯身上还有一点香水的尾调,一缕缕钻进路折林的身体,让他想动又不敢。

安静室内,傅涯说:“你呼吸频率变了。硬了?”

路折林否认。

傅涯:“你说,你想睡我,说清楚了就让你上。”

路折林:“……”

傅涯冷着声:“不想说就算了。不许在我床上弄。也不许去卫生间。”

路折林流了汗,本来还能忍的,被傅涯几句话拨弄得不行,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半天也讲不好,傅涯只留给他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

路折林从身后靠近傅涯,在他耳边慢慢地念,连“我”都说不清,凑近闻对方的味道更是急躁。

“我”了半天,傅涯也失去耐心,就要把他赶回去自己睡。听见路折林小声叫他的名字,叫傅涯,含含糊糊叫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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