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六千余人皆神色肃穆,经历这些大战洗练,孤军深入,不断厮杀,胜利,他们的精气神再度变化,本来都是从三支不同军队之中抽调出来的精锐,此刻却有种凝聚升华的感觉。
李观一转身,背后大漠的风凄冷,吹过这插在地面上的剑身,发出清越的低鸣之声,此战讨伐之后,还得到了其中一位可汗的祭天之物。
李观一率军继续前行。
就在同时,西域的联军还被赫连博等人派遣,压制在安西城的后方,数十万大军,给安西城六十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们也不前去攻城,就只是屯兵在外。
似乎要打,似乎不打,是西域战将擅长的群狼狩猎战术。
而在西域前线的统帅志得意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战场之上的众多名将,却都发现了不对,狼王,贺若擒虎,以及鲁有先都发现了,一个本应该活跃在战场上的家伙消失了。
反倒是越千峰战意磅礴。
屡屡有所斩获。
不由地就有天格尔狡诈,避战不出的种种传闻出现了,再加上各方战场之上的争斗,天格尔的神将榜排名也从二十七,掉到了三十三。
贺若擒虎等都疑惑不解,不知道李观一去了哪里,甚至于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李观一和狼王有什么勾结,打算给他们来一个狠的,还是说,李观一趁着机会,回去了江南?
“他若是在,为什么不出战?”
“难道说,目标是对着狼王?”
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距离西域战场核心之地已经有数千里的遥远范围之外,一支孤军以一种壮阔豪迈的气势往前奔袭,涉钧耆,济居延,遂臻月氏,攻连山。
又是数次大战,李观一的八重天战阵煞气也逐渐圆融。
又有一种,灭国之大势汇聚起来。
不只是李观一有所感觉,就连他所率领的这一支大军的军心和士气都在不断蓬勃地膨胀起来,哪怕是最寻常的战士,都已经裹挟了一股说不出的浩荡磅礴之感。
犹如山石从群山之上,翻滚而下,其势已成,不可阻拦。
单于单桓、酋涂王,皆投降。
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的勇气,而其余被李观一击败俘获的那些西域可汗,贵族们都被他直接带着西征,一路所见,厮杀,战斗,不只是前方的敌人被打崩。
这些西域的可汗,单于们的心也给打崩了。
那种之前自居于西域深远之地,自以为是傲慢,强大,也算是有金银美人,中原大国,所谓的名将,天子,又能比自己强大多少的傲气,直接被这一波带走。
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战法。
还有这样英武豪迈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壮阔之举!
大战获胜之后,李观一直接让诸多可汗,单于,前去叩关,要求城池之中,军队投降,勿要有过多的杀伐,直接说不想要造就太多杀孽。
于是发现一支中原军队忽然出现,本来就慌乱地手足无措的西域各城邦守军军心直接崩了,士卒们被强行拉起来,奔跑着走上了最高处,拿出箭矢,兵器对准外面的人。
守将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脸色都白了。
天穹漆黑如墨,不断翻滚,那些墨色冰冷,犹如是战枪马槊一般的旌旗笔直地指着天空,那些绘制着不同纹路的旌旗垂下来,犹如是自九天之上,翻卷滚动而坠下。
而在更外面,中原军队背嵬军,西域传说黄金弯刀骑兵的旗帜同时翻涌滚动,这些经历过孤独决绝的征战之后,越发蜕变凝练的兵士们肃然坐在坐骑上,目光沉静。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樊庆,凌平洋,还是契苾力。
都有一种,这六千多人,不再分出彼此,不再说是什么中原人,不再是西域什么部族的人,也不是背嵬军,不是黄金弯刀骑兵了。
他们在这一场浩大迅速,犹如闪电般的讨伐之战中,被凝练在一起,如同各种精良的矿材,被扔入火炉之中锻打,锤炼,最后化作神兵。
这些悍勇的战士,隐隐有要蜕变成一支,崭新军队的痕迹了。
而在这即将要蜕变为崭新兵团的军队之前。
骑乘着神驹,踏着雷霆的神将平静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可汗,单于,穿着本来是要祭天,祭祖,组建王庭的华服,被将士送往前方,于寒风之中要求城池开门投降。
一片死寂。
李观一抬起手,于是背后大军举起兵器,高呼:“降!”
“降!”
“降!!”
声音肃杀睥睨,声遏重云。
李观一手掌放下,于是三军皆寂然,唯那肃杀之气,兵戈煞气,冲天而起,一涨再涨,骇得前面被彻底打服了的可汗们身躯颤抖,只觉得头皮发麻,大喊道:
“开门,开门!”
“投降啊!”
是战,三日下十七城,相国、都尉以众降下者二千五百人,虏军三万二百,获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
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
一路疾驰如此,所击者皆拜服,所向披靡,通过战斗,补充补给,更换兵器,坐骑,确定更详细的堪舆图,然后以更为决绝,更为迅猛的方式奔赴向目标。
自外界来看,这是不可思议的高速战略,可是在李观一等人自己看来,也只觉得大势汹涌,这种征讨四方的大势之下,几乎不能够停下来,若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一路上高强度的征讨之中,樊庆发现自己的统率越发细腻起来,如果抛弃细腻的调整配合,可能在统率能力的最高数值上,稍微有了一丝丝提升。
但是,这应该也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自己只是出身农户的逃犯。
樊庆已经极为满足。
而且,似乎是因为自己参与了这一场浩大壮阔的征讨,樊庆感觉到,本来应该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的功体,竟然隐隐泛起了涟漪,此刻已经是抵达了四重天的巅峰。
只是握手的时候,隐隐然可以听到有什么雄浑的咆哮声。
那是法相么?
樊庆缄默,自己如果有可能养出神韵的话,会是什么?
五重天……
这个可以作为一方大将的境界,自己真的可能抵达么?
他看着李观一的背影,心中不由地有些激荡起来了,而这六千多即将蜕变的军队在此进行最后的休养,李观一看着远处,不久前,在安西城望过来,极遥远的山,已近在咫尺。
抬起头,都可以看得到那笔直如剑的山峦。
【居胥山】,已经要到了。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明日,匈奴祭祖祭天,也是李观一又长一岁的时候。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目光沉静,他坐在这攻下的城池,将士们正在修整自己的兵器,调整自己的心境,一路驰骋至于此,他们心中,早就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害怕。
也已没有了回头之路。
剩下的,也只是豪迈,勇壮,是一种磅礴大势之下,个人也被带着波澜壮阔起来的感觉,若是成就此战,则必然名垂千古,自有一股即将面对历史洪流和岁月之感。
而李观一正在写信。
给婶娘写信,也给遥远江南的太姥爷慕容龙图写。
未必能够寄出去,却是一种安抚心境之法。
和婶娘说琴曲变差了些。
和太姥爷说剑术,太姥爷慕容龙图给他留下的剑术图谱,他已经修行地极为纯熟,也创造出来了自己的斩蛇,但是李观一知道,那一剑,恐怕就是自己在剑术之上的巅峰了。
他今生今世,讨伐四方,若是侥幸可以平定天下。
以剑开太平的时候,或许还可以悟出一剑。
那一剑,就定是此生再不可能超过的极限,巅峰。
不过那也和太姥爷的路子不同,江湖之中那种青衫磊落霸道的剑术,李观一断不可能修行得出来了,李观一蘸着墨,在西域的莎草纸上写着道:
“所以,倒是觉得有些辜负了太姥爷你的苦心。”
“那许许多多剑术,剑招,我是不可能修行出来的了,但是,我也有此一剑……”
李观一抬眸,他静坐了一夜,平定此心,樊庆持枪,契苾力在用细细的布擦拭着自己的刀锋,凌平洋抱着枪闭目,那六千多驰骋如雷霆的同袍也都静默,带着一种沉静的兵家杀气。
天下交锋,塞北角逐,应国国师和草原大汗王厮杀于北境,虎蛮骑兵,夜驰骑兵角逐于中原,宇文烈挥枪,姜万象落子,四方英雄,狼王老而弥坚,凤凰初试清音。
而吾……
李观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天下的疆域图。
忽然轻笑,并指如剑,只自安西城一剑斩下。
横穿西域,撕裂天下,截断大势。
李观一的剑指顿在虚空,顿在了自己眼前的‘西域堪舆图’,战袍翻卷,铁甲寒光,微微垂眸:
“这就是,我的一剑了,和太姥爷你不同的。”
他缓缓收回手指: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
“虽还不能够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却已可如雷霆之震。”
“太姥爷,不过数日,你在江南,应可以看我这一剑。”
“是何风采。”
“以我个人之说法,就以此剑,邀太姥爷你一观了。”
李观一将这信放好,然后握着兵器起身,大步走下,樊庆,契苾力,凌平洋,王瞬琛安静跟在后面,抬眸远望,西域圣山【居胥山】,已在眼前。
他们正要最盛大的王庭祭天。
不知道【客人】要来。
李观一对着这沉静肃杀的军队,只是道:
“出征。”
千军皆应,唯此一声:
“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