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林沅的了解,知道对方做事再直接干脆不过,她已经给了抵掉承诺的请求,为什么对方不愿意呢?
“到时你自会知晓。”
林沅起身,不给她拒绝和思考的时间:“走吧,我带你去见林淮。”
林湘隐隐觉得不妙。
但是,她有胆量拒绝席云,却不大敢拒绝女主大人。
心怀忐忑地跟着对方回了祠堂,林湘本以为女主会带着她,像个刺客一样玩潜行,毕竟,上辈子玩《刺客信条》时她畅想过无数次那种时刻,简直不要更期待。没想到,人家直接走到守门的妇人身边,直接吩咐了一句,对方就恭谨地开了门。
眼湖里的期待和激动瞬间破灭,回归现实的林湘心情复杂。
要不要这么现实,这样一点也不酷。
“进去吧。”
林沅回头看她。方才还脚步轻盈、期待万分的同乡突然就没了精神,像根焉掉的萝卜。面上不动声色,他默默在心中的“林湘观察报告”中记了一笔“其人思维跳跃、情绪无常”。
林湘迈步进了祠堂。
屋内已点了油灯,林淮还是离开她家时那身打扮,静静跪在蒲团上。说是跪不大妥当,她几乎是瘫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的,饶是这样,身子还不时摇晃,显然是受不住了。听见脚步声,她并没回头,只低哑着嗓说:“别再送了,我不吃。”
“是我。”林湘低低出声。
“七…姐?”林淮一时分不清耳畔的声音是不是她的幻觉,抬起手,她揉揉有些晕眩的脑袋,慢慢地回头,涣散的目光一下子被光芒点亮:“你回家啦。”
“……嗯。”走到对方跟前,林湘蹲下身,轻轻扶住对方的肩,林淮几乎是立刻就软倒进她怀里。
不像见了她就没心没肺傻笑的林淮,林湘气了:
“你好歹也喝些水!”
这孩子怎么能固执成这样,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和谁怄气呢?
看着对方裂了纹的嘴唇,林湘从旁边的食盒里拎起一个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送到对方嘴边,“大夏天的还不喝水,不要命了?!”
听着七姐的数落,林淮乖乖接过茶水,捧在手里仍向她摇头:“在祠堂罚跪是不能吃喝的,对祖宗不敬。”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林淮仰脸看她,话锋一转,道:“七姐你来看我,是不是不生气啦。我就知道,求父亲告诉了你我是真心认错后,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拉着自己的小姑娘满脸天真的得意和欢喜。
很奇怪,对世规的全盘恪守和待人的真诚炽热这两种属性,在林淮身上结合得那样好,好到就算两个人叁观不合,林湘也不忍心多苛责她,让这个确实赤忱一片的小姑娘伤了心。
席云呀席云,你怎么偏偏教出这样一个孩子呢。对着展颜的少女露出一个笑容,林湘心里发愁。
日后席云身死,独留这样一个执拗、泡在爱里长大又以爱为生的孩子,让她怎么……活得下去。
好言劝了林淮几句,她就是不肯用饭,只说等到明天未时叁刻跪满叁日,她就能回去了,末了气不过,强撑着骂了林沅几句,说都怪林沅多事,她才被罚成了这样。
林湘忙捂住她的嘴,往外看一眼,打住这个话题。
衷心希望外头的女主大人是个聋子。
陪林淮待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叮嘱了对方不要把画的事告诉任何人,林湘这才从祠堂里走出来。
林沅依然冷冰冰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知听没听见她和林淮的对话。
应该是没听见吧,她松了一口气。
“说完了?”林沅问她。
林湘点头。月上柳梢,话说完,她也该回家了,只不过——
“你以后能不能对八妹好些?她人不坏的。”林湘道。
她很少求旁人,今天却破天荒地开了次口。
这个世界对女主林沅来说,是玛丽苏爽文,挡了她路的人注定会成为悲剧,林湘理解。可林淮……她没那么坏,不该被波及。
第一次鼓起勇气和林沅对视,林湘眼湖里带着一丝哀求。对方是她半个同乡,到底世界观相仿,她以为,那些碍于有外人在没有言明的话语,对方是能懂的。
譬如,祸不及子孙,譬如,恩怨有尽处。
林沅的确懂她的未言之意,无非子女与父母人格独立,林淮不是席云的附庸云云。
他这个同乡年纪不小,怎的同情心这般泛滥?
“但她蠢。”林沅果断拒绝。
面前的姑娘的眸光黯了,有什么东西同时从她的眼中破灭,大抵是对他抱有的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很好,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他没义务去帮助一个心怀秘密的同乡。
然而,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却依然不死心,无力地争辩:“天真是很难得的品质。”
林沅更不屑了,反而问:“你以为她为什么能一直天真?”
林湘沉默。
她很清楚,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早就没了退路。席云不让步,林淮便不会让步,而林沅,对方凭什么要立正挨打?
宅斗,宅斗,宅你妈的斗,鬼作者写的什么鬼剧情。泄愤般在心里骂两句,她郁郁不乐和林沅告别。
离别之前,林沅终于肯说明今日帮她的条件:“下月初一正午,你来林家一趟。”
“只是这样?”林湘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对方这样轻轻放下——兴许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吧。
点点头,她同意了下来。来林家一趟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只不过,为什么一定是下月初一这天?
带着一腔疑惑,她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