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雨摇头,她现在做什么心情都没有,只希望李延策能平安出来。
“我知道你着急,但这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别硬撑着。”
谢知雨这才接过矿泉水抿了一小口。
矿泉水入口也苦涩,谢知雨难受地闭上眼睛:“朱哥,延策是为我挡的这一刀,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本不用遇到这样的事。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把方伟成逼太狠。”
朱元润闻言叹息:“虽然我说这话可能听起来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认为我们的选择没有错,方伟成的扭曲程度是个例。延策受伤我同样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我相信延策一定也会认可你的选择。保护你这件事,对他而言他想必是心甘情愿。”
正是因为知道李延策是毫无保留甘之如饴地保护她,她才难受啊。
谈话间,手术室门前来了几位刑警打扮的中年人,冲谢知雨和朱元润出示了下证件:“请问是谢知雨女士吗?关于今天发生的方伟成故意持刀伤人一事,因为您当时在现场,请您和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下笔录。”
谢知雨抬起头,看了眼手术室的方向,又看向来人:“可以等手术结束后再去吗?”
为首的刑警沉吟了下,道:“谢女士,目前嫌疑人方伟成已经被缉拿,如果您希望案件早日有结果,我们建议您还是现在跟我们去录笔录。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朱元润看向谢知雨:“这里我和小九守着,你先去吧,早录完早回来。”
谢知雨望着手术室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
要摸摸头
录完笔录已是深夜, 谢知雨匆匆赶回医院。
李延策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门口埋伏着几家媒体,一见她便迅速涌上来:“谢姐, 谢姐, 听说李延策受伤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方便说下吗?”
“李延策现在情况还好吗,谢姐你知道详情吗?”
谢知雨没有心情应付媒体, 抬手挡住镜头, 匆匆进了医院。
李延策手术已经结束转入了病房, 因为知道有媒体赶来, 朱元润安排了保镖守住楼层通道, 避免被某些出格的媒体找机会溜上来。
谢知雨到门口的时候朱元润刚从里面出来,她一把抓住朱元润的胳膊, 有些紧张地发问:“怎么样?”
朱元润安慰她:“放心,没伤着内脏器官,就是伤口有点深, 需要养一段时间。现在人在睡觉,进去看看吧。”
谢知雨点点头,但准备推门的时候又有些退缩。
深深呼吸, 谢知雨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病房内已经熄灯,清幽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室内,勾勒李延策轮廓分明的侧脸。窗帘如潮起起落,落在李延策脸上的月光也起起伏伏。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以趴伏的姿势躺在床上, 看起来睡得不是很舒服。一只手放在枕头侧, 针管连接着吊水, 正以一定频率打着消炎点滴。
而床头的病床上, 放着做手术时摘下来的,她送他那条黑色野玫瑰项链。
自从她生日送给李延策后,他一直都戴在身上。他总是认真对待她送的礼物,包括那个干瘪后被他放在相框里处理成装饰品的发光波波球。
心脏蓦地一窒,谢知雨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小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平时看起来桀骜不驯的一张脸,此时安静又乖巧,还带着点手术后的脆弱与苍白。
眼眶没忍住又红一圈,李延策总喜欢拥抱她、和她肌肤相触,她时常觉得他粘人,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那种希望和所爱之人亲密接触的渴望。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人才能觉得安心。她现在也无比想紧紧拥抱他,告诉他自己的所思所想。
谢知雨轻轻将头搁在床头,目光描摹李延策的五官,静静等他醒来。中间朱元润进来一次问谢知雨要不要加床陪护,谢知雨摇头,说这样就好。
月亮逐渐西斜,谢知雨迷迷糊糊间感觉李延策似乎动了一下,瞬间清醒,支起身体看他情况如何。
见李延策依旧闭着双眼,谢知雨准备站起来稍稍活动筋骨,还没离开凳子半寸,突然看见李延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谢知雨立刻人归原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像是深夜绽放的花朵一样。视野中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美丽的眼眸缓慢而幽静地掀开,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在看到她的时候逐渐聚焦,映出黑暗中她的身形。
李延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空飞行着滑入她的耳道:“……知雨?”
空落落的内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被一点点填满,谢知雨用力点头,不敢直接握他在输液的手,只能轻轻用手覆住他的手背,声线微颤:“我在……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李延策清了清嗓子,故意让声音显得和平常一样:“你看我刚刚还睡得好好的。”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将她从上到下看一遍:“我没事,你……脚怎么样?”
谢知雨说不出话,使劲摇摇头。她那点伤对比他算什么,而他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关心她的脚伤。
李延策此时脑子里确实只有谢知雨,他进入手术室前依然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被方伟成袭击不说,还亲眼看见他受伤,看这眼眶还有点红,就知道她一定哭过了。
李延策翻过手掌反握住谢知雨的,拇指微微摩挲她的手背,半是心疼半是哄:“没事就好,我也没什么大事,傻逼方伟成已经被抓了吧?”
谢知雨点头,看李延策这故作轻松的模样,心里又开始泛酸。
李延策不愿让她想些有的没的,用下巴示意了下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你守在这里多久了,嘴唇都裂开了,怎么不喝点水。”
说完又命令式的补了两个字:“喝水。”
谢知雨在李延策的注视中拿过保温杯,将水倒在杯盖中抿了一口润了润唇,随即将水递到李延策跟前:“你要喝点温水吗?”
李延策看着她,凛冽深邃的眉眼,语气却是软软的:“要你喂我。”
谢知雨无法拒绝李延策此时的撒娇,小心喂他喝了口,看他的嘴唇被水润出盈盈光泽,人也变得有气色一些。
李延策又说:“要摸摸头。”
谢知雨伸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李延策心满意足地蹭蹭,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此情此景,谢知雨心中的愧疚感翻滚着上涌。收回手将保温杯盖拧紧放回床头,谢知雨深吸一口气,开口:“谢谢你保护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我……”
话没说完,就被李延策打断,他俊眉微蹙,显然在因为她的话生气。
“谢知雨。”他叫她的名字,很不认可她刚刚说的内容:“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我是你男朋友,当然应该保护你。什么谢谢对不起,你说这么客气,我会难过。”
说着,他的眼尾还耷了下来,配合地表现出难过的模样。
谢知雨知道李延策可能不想听这些话,只是出于她为人处事的习惯,即便他是自己男朋友,她也不可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保护,一定会说这样的话。现在被李延策不轻不重一堵,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心里跟着涌起一阵奇异的情绪。
有点想哭,又有点开心,还有点无措。她第一次面对亲人外的人给予的,毫无保留、炽热而不求回报的爱,自己就像青春期懵懂又毛躁的青少年一样,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谢知雨将头埋入手掌,重重舒口气,认命般地抬起头看向李延策,自暴自弃:“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就是想说谢谢怎么了。我不是在客气,我是看你受伤我难受,我想告诉你!”
谢知雨突然又矫情又霸道的模样看得李延策一愣一愣,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哦,那你想说就说吧……”
谢知雨这一放开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先是说没想到方伟成会出现在车库自己吓了一跳,然后是说没想到李延策会突然出现,最后说着说着还眼睛红了,问他为什么这么不要命。
李延策少有看见这样外放情绪的谢知雨,一边听她说一边安慰她。放在枕边的手轻轻抓住她的,像哄小朋友一样哄她:“好了好了,我这不没事吗。我都还没替你拿满三大奖,不会有事的。”
谢知雨仰头看天花板控制自己的情绪,待平静后才重新低下头后:“刚刚坐在手术室外面,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们采取的手段太过激了,如果低调一点处理这件事,方伟成也许就不会狗急跳墙……”
“你没有做错,公司和润哥的选择也没有错。”李延策知道她是心里自责,又开始胡思乱想。捏了捏她的手心,望向她:“错的只有方伟成,而且……我知道你会这么选一定程度也是为了我。”
见谢知雨还想说什么,李延策态度坚决地制止她:“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因为方伟成心情不好,不如多看看我。”说着,冲谢知雨眨了眨眼睛。
谢知雨静静看着李延策,感觉先前还焦躁、烦闷、不安的负面情绪都在和他一言一语的对话中消弭,奇异得变得平和起来。
宇宙忽快忽慢,但此刻的月光静谧,时光温柔。
深深吁出一口气,谢知雨重新将下巴搁在床上和李延策对视:“好。”
李延策没想到谢知雨这么直接地真看,看着看着反而自己有些脸红,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没话找话:“晚上……你回来的时候买了蛋糕?”
一想到计划和李延策度过的平静夜晚被打破,谢知雨的语气偏低:“对啊,买了水果蛋糕,本来想一起吃的。”
李延策伸出手指勾住她的,晃了晃给她打气:“没事,可以下次吃。”
谢知雨抬着眼皮看他,轻轻“嗯”一声。
李延策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得养一段时间,最近有的通告我会另外安排的。”
“你要不要睡会儿,现在挺晚了。”
“你困吗?”
“我不困。”
“那我等下再睡。”
……
谢知雨趴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李延策聊天,等真正困到眼皮在打架,才加床守在李延策身边睡了。
知道谢知雨这次受了惊吓,朱元润直接让她请了病假陪李延策,由他出面处理方伟成的后续和应付媒体。
方伟成涉嫌故意伤害罪,将在法院开庭后判刑。李延策受伤是大新闻,不少媒体守在医院外想要独家,大多被朱元润想办法请了回去。对于李延策情况的报道整体低调处理,没有提李延策是为了保护谢知雨受伤,在近期新闻基础上讲了个行业楷模青年演员遭到恶性竞争的故事。
创芽因为此事元气大伤,衡迦两个字从娱乐圈消失,至臻的格局因为内斗也完成了洗牌。
我真的轻轻的
和谢知雨说这些的时候, 朱元润颇为感慨,回忆了一番自己进入娱乐圈的青葱时光和初心,道:“圈子里还是需要有行业责任感的人, 损人利己的小人必不得善终啊。”
李延策住院期间来了不少人探病, 除了她已知和他关系好的导演、演员, 还来了几个没跟他合作过的大导与资方,前段时间发文力挺李延策的黄欣嵘也跟陶暨礼一并来了趟医院。
李延策也没闲着, 来一个他觉得不错的人选就拉着人家问愿不愿意来盛世的“雏鹰计划”当导师。谢知雨没想到他把自己想做新人演员培养的计划一直放在心里, 一来二去第一期的导师基本都被李延策在病床上躺着敲定了。
黎炽和许在在也偷偷来了医院, 他俩知道的情况比其他人多, 除了李延策, 更多是关心谢知雨有没有事,顺便诅咒方伟成不得好死。
黎炽因为李延策替谢知雨挡刀一事对他好感度提升不少, 坐在沙发上给他削了个坑坑洼洼的苹果就当和好。李延策看着黎炽递过来的奇形怪状苹果沉默了几秒,还是给吃了。
李延策出院前一天,最后一个来探病的是郑聿风。
他带来了自己新电影剧本, 批发似的给李延策和谢知雨一人一本,自己还拿着一本用手拍得啪啪作响:“听说你之前有点演技瓶颈,我这里有部爱情文艺片, 要不要试试?”
说完,又朝向谢知雨,诚恳地举了举手:“是纯爱哦,没有吻戏。”
出院当天是于久开车来接, 回了李延策在郊区的别墅。将两人送到后于久留下一句“谢姐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就识趣地溜了。
再次回到这间别墅, 谢知雨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将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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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一月落雪,五月天长,十月灿烂,阳光穿过宏大宇宙,洒满来时和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