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主以其势大,设计诛之,遂不知所终……”
“什么叫不知所终?而且,’以其势大‘,这,这又是什么话?难道爹就不能写点别的?以其专权误国,不是——”方苹说到后来,自己也没了声息。摄政王后来,确实不能叫做专权误国,自己的父亲素来刚正,又是修史,怎么肯妄记一字?那不知所终亦是真的,谁又见过摄政王的尸体?按说诛戮这样的权臣,应该明正典刑,如今连个尸首也不见,不是“不知所终”又是什么?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半晌,方苹才恢复了平静容色,淡淡道:“爹写的没错,由他老人家去吧。朝中要靠少傅多支持,我,我现在去看看皇上。”
朱纹殿的旧主人已经故去三月有余,年轻的皇帝却依然夜夜留宿其中。方苹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用了早膳,正对着满案的奏折出神,听见脚步声也只是瞥了一眼:“给皇后赐座。”
方苹喘了口气,行了礼,在锦礅上坐了下来。到底肚子里是自己的骨血,皇上终于露出点关心神色:“皇后身子不便,怎么还要过来?有什么事,让内侍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方苹微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还好,路也不长,过来看看皇上总还行的。倒是皇上,还是咳嗽么?该叫太医好好来请个脉才是。”
不提太医还好,一提,年轻皇帝的脸色立刻变了:“不要跟朕提什么太医,朕不想见!就是他们医死了淑妃,难道还要让他们再来医死朕不成?”说着,又咳了几声。
方苹从容道:“如今太医院已经换了一批人,医术据说都是好的。皇上一身关系社稷,还是该请脉的。”一面说,一面心里也不由悲哀,说是夫妇,见面却只是这些官样文章。
果然皇上脸上也露出厌烦之色,摆了摆手道:“皇后不用教训朕了,这些话,朕都听得耳朵起茧,不用再说了。”
方苹心里叹了口气,道:“臣妾怎么敢教训皇上,只是职责在身,不能不劝。既然皇上不愿听这些老生常谈,倒另有件事说给皇上听——如今妃位上只有一个韩谨妃,太空了,也不合祖制,臣妾想还该再选几人——”话犹未了,皇帝已经变了颜色:“你!淑妃去了不过三个月,你就想再弄人来顶她的位子?不要祖制祖制的来压朕!祖制只说不得广声色,可没说不纳后宫也不行!”
方苹早知道会迎头挨这一顿,因此没半分慌张之色:“祖制里也说,皇上不可沉迷后宫,如今淑妃去后三月有余,皇上仍是悲伤不减,这也不合宜。”
皇帝呼一下站起来,手指着方苹直抖:“你,你好狠的心!淑妃不治,你硬拦着朕不许斩那些无用的太医!你安的什么心?是怕淑妃生出儿子来抢了你的地位么?”
方苹也站起身来:“皇上若做如此想,臣妾还是那句话,赏臣妾一碗药,把腹中胎儿打掉就是。”
皇帝怔了怔,颓然坐倒。当日他要杀太医,皇后硬给保了下来,他就是这般说的,皇后也是这般回的。到底是自己骨肉,怎么舍得真打下来?
“你当真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