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笑得出来?”
六月的天,醋仙的脸。照理来说,沈长青这么解释着,不就是怕周粥放在心上吗?可看着她这么快就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来,他又不禁来气。
“我都这样了还凶我……”周粥用力眨了眨眼,低喃,“再说了,是你背信弃义在先。”
沈长青嗤笑着转回身,正想嘲上几句她的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却在看清她眼中潮湿的水色时噤了声。
“沈长青,你那天说过不会丢下我,会算数的,对吧?”周粥问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天上那刚从浓云中破出的散淡如雾的月光。
有意避开她怯怯又希冀的目光,沈长青抿唇默了片刻未答,殿门正巧在此时被小灯子叩响。
“沈侍君?陛下?”小灯子试探着轻唤,弯腰侧过脸,想把耳朵贴到门框上听一听动静,谁知话音才落,门却很快就从里头被打开来,抬眼便是沈长青那波澜不惊的面容。
他听到沈侍君声如冷泉般地问:“驱寒的东西备好了吗?”
“暖身的姜汤,还有驱寒的药浴,都齐了!”小灯子急忙点头,冲身后跟着的宫人使眼色。
于是沈长青让开身,那些宫人便鱼贯而入,忙活开来了。有的簇拥向榻边,为周粥擦去冷汗,饮下姜汤,有的将盛着热水的浴桶准备妥当,还有的则负责把味道不太好闻的药汤往热水里兑。
七手八脚地一番忙乱后,其余的宫人很快退出了殿内,只剩两名婢女垂眼恭敬地立在浴桶边立着的屏风后,一个手持小木瓢,一个托着干净的巾帕,准备伺候周粥沐浴。
“陛下,奴才特地去太医院要的药浴方子,您多泡会儿,可别着了风寒——”小灯子瞅准了时机,从周粥手里把喝完的姜汤碗端走,请她下榻。
周粥低应一声,也没多想,随手搭住他伸来的腕后起身,可脚一沾地才发觉双腿发软得厉害,一时间没能使上劲,竟直接就要往前扑倒下去。
“陛下!”小灯子惊呼着,忙反手把住她的胳膊一拽,这才堪堪替她稳住了身形。
虚惊一场过后,周粥没有花时间去体会心头的余悸,而是立刻抬眼望向了殿门边。还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的沈长青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快,就这么被她撞破了右手指尖上尚未来不及隐逝的半抹青芒。
周粥心里清楚,小灯子看似眼疾手快,实则还是晚了一步。真正将她身子托起的,是悄然施术的沈长青。
她将视线从他的袖口处徐徐上移,最后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久久没有要继续挪步去屏风后的意思。小灯子大着胆子催促了几声,周粥也没有理会,只是杵在原地,眼神执拗地与沈长青目光对垒,等待他还没给出的答案。
那架势,仿佛沈长青不吐口,她便要一整晚地盯死他,绝不肯移步去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烛花发出轻微的毕剥声,周粥勉力支撑地站在榻前,身子还不自觉地在轻颤,唇上本就还没恢复多少的血色又褪去了两三分,眼眶却微微发红,烛光明明灭灭地映着,竟在她脸上渲染出了病美人般的我见犹怜之态。
其实早在昆仑山祭台接住周粥的那一刻,从祠堂争执后就烧在沈长青心头的郁火便已被大雨浇了个干净,只是还剩着一把死灰,让他并不甘于再给她出任何承诺,也想叫她尝一尝被人轻忽的煎熬。
可如今周粥这形容憔悴的一眼,他就顿觉连那把死灰也被扬了个七零八落,所剩无几。
“算数。”
僵持无益,也不忍她再这般无端地消耗气力,折腾身体,沈长青终是妥协似的,沉声开了口。他自欺欺人地暗忖着,此番留下与情爱无关,只不过是为了月老口中的“机缘”一探究竟罢了。
乍闻他承诺,周粥喜不自胜地牵动嘴角,可还没轻笑出声,那弧度复又落下了。只见她咬唇半晌,才有气无力地低道:“口说无凭,朕不要你发誓。”
小灯子听了直呼不妙,她家陛下莫不是已经发起高热,烧糊涂了?连“要”和“不要”都说岔了!
但沈长青却似乎全不觉她这话里的逻辑有什么不妥,双眉微动,便忽地踱上前两步,覆掌将什么东西倒扣在了圆几的面上,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殿门便自个儿敞了开来。
眼见他没规没矩,头也不回地就这么离开了,还一甩袖重重在身后掩上了殿门。小灯子暗抽一口凉气,以为龙颜震怒不可避免,却不料周粥在看清几面上那样物什时,居然一扫戚惶之色,转瞬展颜,只几步踉跄人就已到了圆几边!
“哎?陛下您慢点儿啊——奴才扶着你走!”小灯子差点儿没搀着她。
沈长青放在那上头的是一枚琉璃项坠,用泛着月白银光的细线串着,好看是好看,但只这么摆着,倒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珍贵之处来。
“陛下?再不去沐浴,药汤该凉了,不起效……”小灯子见周粥只是怔怔地垂眼凝视那坠子,不知在想什么,只得提醒道,“这坠子不如奴才先替您收着?”
小灯子一出声,周粥才仿佛如梦初醒般舒出一口浊气,郁滞在胸中的患得患失被失而复得的欢喜之情取代。
她刚才真怕沈长青不明白自己的所指,又或是明白了,却已无物可给。周粥是亲眼看着他把这滴“本命醋”从眉间凝出来,施法认主,感应心意,代他护自己平安的。那日她负气之下,冲动地丢还给他,便与放弃了两人之间的约定无异。沈长青若就此将其收回体内,也不过是“你若无情我便休”,很是寻常。
但倘若真是那样,周粥只怕是有再厚的脸皮与再大的勇气,都不敢执意留他了。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强喝的醋不酸。
然而万幸的是,沈长青没有那么做,他将那“坠子”留下了,那周粥就不吝于将此看作他仍对自己有情有不舍的表现。
“不必。朕戴习惯了,不想离身……”
下界的周粥将那滴“本命醋”重新戴上,心满意足。上头天庭姻缘殿内,打算关心一下仙班小辈此去吉凶的月老就比较惨了,猝不及防就被问卷上各项暴涨的五星之光,闪花了那双阅尽俗世爱情的老眼!
“哎呦喂!”月老登时嗷叫一声,丢开问卷,整个人一下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捂着眼直奔太上老君处,一路上嘟囔着这算工伤,要讨颗免费的丹药补补之流,末了还唉声叹气地感慨着世风日下。
“现在的后生晚辈都这么激进的吗?感情得慢慢谈的呀,一下就全五星了,八成是什么非礼勿视的操作呦……”
归来复宠下崇州
谣言与真相之间,有时往往只隔着一个美好的误解。
沈长青深夜现身天子寝宫,与帝王次日身体抱恙不早朝,很快就成就了一段令人浮想联翩的宫闱秘史。概而言之,大约便是善妒的沈侍君不满后宫采选,消失几日再归来,竟习得狐媚妖术,一夜之间便重获了帝心,甚至令帝王耽于其声色,为之罢朝。
恰巧找回沈长青的周粥只想一心讨他欢喜,转日身子才见好些,就强打精神下了旨意,取消侍君采选,并把原本暂时留了牌子的采选郎君都退了回去。用的理由自然是之前早就想好的那套先人托梦指点之说,朝野虽都不太信服,但也没人敢出来胡乱质疑。
如此一来,便更坐实了青月殿那位媚上有方,迷得帝王神魂颠倒的“妖君”之名,一时间在阖宫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不少入宫以后就再没正式得见过一次天颜的小侍郎们就着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竞相模仿,每天板着张冷脸,穿得比御花园里的青草地还青头发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染了几缕绿。
还有些不甘于只模仿外在的,便一心想要找沈长青讨教秘术。
周粥担心沈长青会不胜其扰,特地命小灯子派最得力的人去青月殿周围守着,绝不允许那一群如狂蜂浪蝶般的小侍郎们踏进前院半步。有敢翻墙入内者,就借着此事以不守后宫郎君德行之由,直接遣了个出宫,放还回夫家去了。
杀鸡儆猴之下,后宫里的东施效颦之风才总算消停了些,没人再敢冒头在帝王面前刷存在感。唐子玉和燕无二经此一事,眼见沈长青“复宠”,也都十分挫败,害怕自讨没趣,公事之外便也鲜少找周粥独处。
倒是百里墨的心态没受什么影响,就是周粥尚且气虚体虚,挢引之术无用武之地,京中又十分太平,不需要他这个仵作来验尸,闲得有些发霉,只能日夜烧香祈祷自己能比燕无二与沈长青活得都长,也好在他们身后解剖一二。
对这后宫的诸多变化,沈长青倒显得很无所谓,不置一词。对待周粥的态度也就如那晚从昆仑山回来时差不多,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会平心静气地与她说上两句话,会替她探查气力经脉恢复的情况,也还会照着从前的习惯在御膳时给她一片袖子。
可周粥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对她表现出的这“独宠一人”的姿态,还是相当受用的。
比起能够克制的眼神,尤其是周粥送走罗言并当场拜了靶子,客客气气令其代为问候洞仙掌门师尊时,沈长青那无从掩盖的醋香才是真的不会说谎。
简直就是柠檬精红透了脸,转世投胎成了苹果精,仿佛酸只剩下一点儿,醋里也带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果香。
日子在一系列的波折后变得四平八稳起来,但也逝去得飞快,沈侍君的“复宠风波”过去没多久,周琼的生辰就近了,早就议定的微服私访计划也实施在即。
参与计划的几人难免要碰头合计,但除了跃跃欲试的百里墨兴奋得像个第一次被长辈带出踏青的孩子外,其余三个男人间的气氛就颇为沉闷了。
燕无二嘴笨,也不懂崇州一案内里的波诡云谲,只负责守护陛下安全,便光听不说。沈长青是个少开金口的,就连他能用传送术日行千里,以及需要其余几人各拿出一样平日常用,沾染过气息的物品用于施法点化为“人”,更方便赋予各自的言行特征,以假乱真,也都是周粥代为解释的。
如此一来,唐子玉反倒成了此去路上最“没用”的一个,文人出身的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就连打点车马行装最为细致谨慎的这点优势,都在沈长青的神通之下显得可有可无了心中更是郁郁,只和周粥再次确认了几个细节后,便取走了她事先拟好的钦差密旨,回去为掩人耳目的避暑之行做准备了。
大周境内,帝王可用于避暑消夏的行宫有两处,一个是位于京城以北的箐安避暑山庄,一个则位于东南沿海的醍醐园。但由于距京路途较远,无论是帝王携后宫前往,还是京官带着家眷跟随,都较为不便。自周粥曾祖辈起的帝王就很崇尚节俭,鲜少劳师动众地前往避暑行宫,多半是在京郊或京城附近择处环境清幽的庄子住上两月,度过酷暑便是。
有此先例,此番周粥借着为周琼庆贺生辰为名,带着四个侍君前往其京郊的王府别院小住一段纳凉度假,倒也并不突兀。
这座琼王府别院依山而建,山中绿竹如海,还藏有一处天然温泉,规模虽不算极大,但也容得下轻装简从的帝王仪仗。伴驾而来的只有平时在御书房参议政事的大员,也可安置在山下的几座农家小院中,偶尔返璞归真,体会山水田园之乐,也是趣事。
周粥对这一次出行也还是颇为期待的,唯一不尽如人意的,便是冯老太医念念叨叨着要每日泡药浴逃不掉。听小灯子说,老太医还顺便深谋远虑地往益气补血的方子里头加了点有利于早生贵子的药材……
总之那大杂烩药汤的气味闻起来着实是有些上头。每次泡在里头,周粥就想着自己若丧失的是嗅觉,而不是味觉就好了。
沈长青此前无聊,翻阅过不少太医院的藏书,了解到凡人医者口中所言之气,与修士们所御的气海之气是不同的,用凡品药材就能补上。故而他也不打算闲操这多余之心,更乐得看周粥每天泡完药浴后那捏着鼻子,自我唾弃的表情。
她是符印在身没几日便可下地蹦跶了,劳累的可是他,还得每日都需凝练清气注入她体内,以维持符印运转不停。因此确也不该就这么便宜了她,现下给她添些无关痛痒的堵也省得她日后还敢头脑一热就一意妄行。
周粥原本想着到了小姨的地盘,就把冯老太医安排在距离别院最远的小农庄里,叫她常去农户家中走走,多多义诊,转移注意力,自己也好逃过几次药浴。却不料小姨自发自觉地从冯老太医身上接过了重担,日日不忘催促御药房送来足量的药材,并让伙房用最好的柴火烧上一大锅汤药,盯着周粥泡上半个时辰才肯放人出来。
直到生辰宴过后,周粥向她透底,打算趁夜溜出别院,学祖辈们微服私访,带上几位得宠的侍君去附近城镇转转,体察民情为主,游览风光为辅,请她帮“替身”打打掩护。周琼这才不得已作罢,只能将几份药材分别装包,叮嘱她带上。
“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宫里,你身边那几位啊也不是懂得照顾人的主儿。这一路舟车劳顿,身子若是不舒服了,就记得泡泡药浴,知道吗?”
“小姨,朕还以为你会阻止朕偷偷出行……”周粥却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轻易。
周琼摇头失笑,不无慨叹地道:“阻止什么?说句不该说的,你从小便拘于宫中,别说是皇城门了,便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心中怎会对外边的天地没有好奇?如今你自己做得了主了,想出去走走便走走吧。别院这里有臣替陛下守着,普通政事有裴老丞相代理,出不了乱子。”
“小姨真好!”周粥嬉笑着,一脸卖乖讨好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挽过周琼的胳膊晃了晃。
时光似乎有片刻的错位,周琼忍不住怔然,等她回过神来时,手已经循着当年的习惯屈指在周粥鼻间轻刮了一下。
“这次出去一定给你带礼物回来!”周粥却没留意到她变得复杂难辨的眼神,只自顾自地盘算着,“好吃的好用的,新鲜的有趣的,都带一点儿——”
“好啊,那就多谢陛下了……”周琼笑应着,起身执意要自己送她离开才安心。
好在唐子玉也做足了要赶车驾马行路的表面工夫,早在别院偏僻的一处后门外备好了车马等候。周粥于是没有推拒,只当饭后散步,和周琼状似漫不经心地一点点从灯烛通明的内院,转悠到了昏黑无人的后山偏院。
“小姨就在这儿留步吧,唐爱卿他们都在外边了。”周粥看向半掩着的门外,停下脚步,对一脸忧色的周琼歪头一笑,“朕只是绕着京城附近的地方转转而已,风土都差不多,算不上什么远行,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宽心吧!”
她没有说出此行真实的目的和去向,也只让周琼以为被安排继续住在别院中的“自己”和“唐子玉”等几人都是事先找来易容仿妆的替身。隐瞒前者,除了唐子玉当日嘱咐的人多眼杂外,周粥私心里是希望小姨能够安心静养,不被牵扯进这些烦人俗务。隐瞒后者,则是沈长青这法术若真传了出去,未免有几分骇人听闻,保不齐人人都得怀疑一下身边人的真假了,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周琼误会着便是。
“在外凡事仔细着些总没错,也千万别露富。”周琼蹙眉,仍是觉得不妥,“小灯子在你身边伺候那么多年,真的不带上吗?你这身边没一个体己的人,多不方便……”
“带上他就太明显了,里里外外还得他来应付呢。再说了,有手有脚的,也不是非得有人伺候。”周粥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况且在替自己遮掩的这件事上,没有人比小灯子更熟练了。沈长青变出的“仿人”毕竟不具备有真正属于人的思想,遇事只能做简单的应对,就会说那么几句常用的词儿,少不得小灯子这个机灵鬼代为“传达圣意”。
似乎是听到了门里传来话别的动静,正逗马的百里墨最先耐不住,丢了草梗,索性从外将门推开,低声催促:“陛下,若被打更的经过撞见可就麻烦了,快走吧!”
“朕走了——”周粥也不再耽搁,松了她的手,走到门外冲她挥挥胳膊道别,“小姨你快回去吧!”
“王爷万安,回见。”百里墨语调轻快,冲周琼一笑,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
随着“砰”一声轻响,门就被他顺手关上,视线彻底隔绝。于是周粥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坐进马车,却见沈长青隔着马车几步立在那儿,还盯着门里的方向不动,双眉微敛,不由奇怪。
“沈长青?你看什么呢?”她下意识也扭头看过去,普普通通一扇门罢了。
将清气从双目中撤去,沈长青若有所思地与周粥对视片刻,最终只是抿着唇一摇头:“没什么,走吧。”
“行,先走一段吧。”
这哪里是“没什么”的样子?周粥当然不信,但思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故而追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被坐在车辕上的燕无二握住胳膊,跳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坐稳。
几人此行的地位与分工从一开始的站位就很明确。燕无二坐在车辕上,自觉充当了马车夫,唐子玉、百里墨各乘一马,在前引路。
周粥其实也很想看沈长青在月色下骑着高头大马向自己走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但也不知是不是马对醋味特别敏感,总之没有一匹肯让他近身的,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人便也只能选择坐马车了。
“哎,沈侍君的命就是好,可以和陛下同坐,不像咱们带路的带路,赶车的赶车……都是工具人呐。”百里墨性子顽劣,说起风凉话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你说是吧,燕统领?”
燕统领不想理他并对着他高高举起了马鞭——
“驾!”
一声低喝,马鞭落下,一行人的队伍装模作样地在夜色中走了一段,竟不是直接走的下山路,反而是往山林的更深处而去。
王府别院中有一处高阁,视野极好,掌事女官碧水送周琼手中接回远望筒,有些不解:“王爷,陛下他们怎么不下山,反而越走越深了?”
“这是防着人呢。”周琼负手冷笑,穿过高阁的风扬起她鬓边的一缕发,“进了密林中再绕上一圈,谁能还盯得住他们真正的去向?”
“您是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之前把崇州案直接交由刑部复核,也就是个障眼法。”尽管那队车马已经在夜色中彻底模糊,周琼还是眯着眼望着那个方向,“小丫头这是长大了,沉得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