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勋命令六房书吏将对照图籍一一将相关地名标注上去,并命工房请画师将此图分解临摹出来,过了几天他将这些图发到有关官吏、衙役手里,着他们照图核对田地归属情况,责成他们尽快汇编成册。
出乎他意料的是潘达飞对此颇不以为然,并多次劝阻他,让他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快。
陶勋的这番动作在全县引起不小的震动,要知道作为朝廷的地籍编造只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才举行一次,在间隔期间土地归属变化的情况是非常大的,而赋役黄册仍以上一次编订的情况为依据,按律法规定,欺隐田粮、荒芜田地、买卖田地不过割粮差、功臣勋贵买民田不纳粮当差、文武官员本人及家人弟男子侄不纳当差、置买民田坐派民田粮差、违例寄籍、不捡哪种差粮诡避,田产皆没入官。而这些年他们利用推收过割、移丘换段、官户免粮役等等名义采取诡纳、虚悬、影射、那移等诸多手段偷漏赋税,哪一条不是要田产没官并坐罪的呀?
新上任知县的三把火难道想要烧得全悬士绅人家不得安宁?亦或是明里为公暗里为私搜刮钱财的借口?县城里出现一派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很快就到了秋粮征收的紧张时期,朝廷的赋税简而言之就是夏税秋粮,秋收之后农民要将税粮送到官府,官绅人家可依制享受到一定的免税待遇,每到这个时候运粮的车往县城络绎不绝。
第一天收粮,陶勋请潘达飞一同前往观看,丁柔记得微服巡境的时候听一个老农说过交皇粮的事,一定要亲到现场看看,他便让她化成男妆跟随。
交粮的地方在衙门官仓大院里,很早就排起了长队。陶勋出现在现场后,一干吏役和现场的百姓都叩头行礼,官吏们个个来了精神,吆喝得更加卖劲。
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官府是用斛来装的,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
一个农夫将粮食按官吏的要求装满斛斗里后,后里拿着粮袋退后几步,并没有离开。
陶勋和丁柔正在纳闷之际,只见一个衙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照准斛斗狠狠地踹上一脚,超出斛壁的部分谷粒如瀑布一般落在地上,堆起来的谷尖全没了不说反而还陷下去一些,旁边的农夫赶紧拿粮袋往里补充。
陶勋大吃一惊,猛喝一声:“且慢!”
正在装斛的官吏、百姓都是一愣。
陶勋怒气冲冲地走近前冲那个衙役吼道:“尔怎么能如此欺负交粮的父老百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的?”
那个衙役吓得不知所措,嘴巴里只知道反复念着:“小人小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潘达飞刚才就要扯住陶勋,但他没想到他的劲忒大,根本拉不住,这会儿赶紧抢到陶勋身边,一边使劲扯他的衣袖,一边说:“东翁且息怒,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