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难掩眼中讶异,没有追问,只道:“这里怎么善后?”
陶勋先抬指朝地上玄微大天师留下的残灰一点,残灰应指消逝,被他直接还原成天地间最基本的二元物质。
没有那堆碍眼的东西,殿内的气氛登时缓和许多。
皇帝冷冷地道:“尔等是何方神圣?入宫意欲何为?”
陶勋向皇帝揖道:“回禀陛下,我们是隐修世外的闲散之人,籍籍无闻,名号不提也罢。今晚冒昧闯宫,原是为诛除妖邪而已。”
“就这么简单?”
“陛下圣明,当自有决断。”
皇帝沉默一会,突然问道:“敢问仙师,妖人党羽众多,不知余党如何?”
“皆如玄微之辈下场,京畿范围内无一漏网。”
皇帝悚然色变,旋即红光满面,情绪激动,强自抑制住,道:“仙师神通广大,可是天庭玉帝派下来的天使救朕于水火?”
丁柔忍不住讥道:“陛下还在妄信虚无的天庭么?难道就不曾仔细反省过自己如何弄得这番田地的?”
皇帝怒叱:“放肆,朕纵然有过,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丁柔眉头一扬便要发火,被陶勋拉住,愤愤地别过脑袋。
陶勋不温不火地道:“陛下,时至今日你就未曾后悔过么?看看殿外禁军,尽落他人掌控;现在在你身边的这些内侍、宫娥大半是奸臣爪牙,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能自己控制;你空有帝位,连这殿上片瓦都不能挪动半分;你空有帝号,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嫡孙都保护不了。”
皇帝每被问一句脸色就难看一分。
“陛下,你可认真地想过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从何时起以及为何你一步步落到如此田地?”
皇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先前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皇帝尊严如同一只已经碎裂的瓷瓶一块接一块地迅速崩溃,只一会儿工夫,他一直挺直的腰板便佝偻下去,落寞的神态使整个人显得苍老许多。
“难道仙师此来除妖之外就只为数落朕么?”
“除掉扰乱天道的妖邪是首务,至于其余则须看陛下如何想、如何做。”
皇帝闻言精神复又一振:“朕欲剪除奸党,仙师可愿助我?”
陶勋摇头道:“剪除奸党又能如何,今日除掉个靖宁侯,明日又会出现个其他什么侯,换了汤却没换药。”
“仙师是在责备朕昏聩?”皇帝惨然笑道:“祖宗之法,历朝历代君权之重未有如本朝者,天下万事悉决于皇帝,人力有时尽,天下之事决非不谙世故、不悉民情之深宫独夫所能决断,朕将政事尽付诸臣难道有错么?”
“以天下奉一人,或以群臣共御天下,其中利弊非我可以揣度。我但知本朝内阁名为权重,然票拟须皇帝批红方可实施,皇帝若能勤政,中外诸臣自能肃然惕守、兢兢业业、各安本分。但似陛下这般耽迷于神仙方术不理朝政,任由亲信内侍代笔批红,便给外廷奸臣、内廷宦寺相互勾结为祸的机会,就算出十个靖宁侯亦不足为奇。陛下到了今日这步田地,仍要将过错推卸干净么?”
“朕问心无愧。”皇帝显得十分倔强。
“好个问心无愧。本朝制度如此,勤政便是皇帝的本份,而陛下玩物丧志,靖宁侯正是利用这一点与妖邪勾结,一步步将势力渗透至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眼看陛下祖传的江山就要换姓,而陛下却在说问心无愧,难道陛下真的以为天下人尽是白痴、傻子么?列祖列宗泉下有知,陛下可有面目面对他们?”
“朕朕是因为中了妖人的毒”
陶勋打断皇帝的话:“倘若陛下不是玩物丧志,妖邪焉有可乘之机?”
“仙师非要朕认错么?朕有何错?朕只不过追求长生之道,想要成仙得道罢了,倘若这世上没有神仙便是朕错了,若世上果没有神仙,玄微、玄彻、玄云他们三个妖道算什么?两位仙师又是什么身份?朕难道追求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