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觳一呆,依言仔细看了一会,只见舟上货物消失,水洼波涛汹涌,小舟果然没有倾覆沉没。
他摇头道:“我不明白。”
“假如抛掉舟上的货物,小舟真的不会沉没吗?”陶勋道:“你知道凡界有多大吗?一个小小的水洼岂可比拟于整个凡界?”
随着陶勋的话音,三尺的小水洼飞快地扩展到十丈,此时波涛再起,空载的小舟在一个大浪扑过后化成碎片沉到水下。
“小水洼好比你们师徒二人以前经历过的劫数,在那种小范围的劫数之下,若无你的牵累你师父自可渡过劫数。但是这次所发生的是一场殃及整个凡间修仙界的大浩劫,令师本就是数中之人,大势之下有你无你他都无力抗拒。不光是你师父,还有许多修为更加精深的地仙前辈也都无法抵御上天的意旨而殒命。”
官觳木然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水塘里的景象。
“官哥儿,修仙不光只是炼功打坐那么简单,境界的提升需要心境相适应,你系情太多,眼界始终打不开,心胸不开阔境界又怎么会有提高呢?”
“我我实在是想念师父呀。”官觳声音哽咽,双泪长流:“名为师徒,实胜父子,人若无情,岂复为人?若修仙须无情,不修也罢。”
陶勋抬手给他一记爆栗:“何曾要你无情,何曾叫你抛却丧师之痛?乃是叫你须眼界开阔,休得将因果强自扯到自家身上而累及修行。”
官觳吃痛之下捂着脑袋道:“知易行难,当年叔叔不也因婶娘的缘故有此儿女之态么?怎么当时没人似这般敲你的木鱼。”
陶勋听他此言知道其心结已开,遂笑道:“我之前辙,免你重蹈。去吧,回房好好休息,对于我辈修仙者而言生离死别须看得淡些方好。”
官觳捂着脑袋,双目泪光涟涟地走开了。
丁柔走过来,问道:“你道行很高,你告诉我,修炼成大道是否真的须绝情绝性方可?”
“大道是怎样的,我也看不破,但官哥儿说得好,人若无情岂复为人。”陶勋将妻子拉过来,将她的螓首靠在自己胸前,看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飞剑遁光缓缓地道:“或许当勘破大道的那天,我们便不再是人了吧。”
“师父,师娘,白眉掌门遣人相请。”董思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陶勋与丁柔相视一笑:“走吧,平静的日子该结束了。”
仙云宫的正殿之内,峨嵋派八眉和长老院各堂的大长老都已经汇聚一堂。
“亭渊,你的伤养得如何了?”白眉真人关切地问。
“有劳掌门真人挂念,惊蛰那天损耗的元气已然尽复,伤却仍未见好,但也未见加重。”陶勋道:“这些天弟子借居于灵机峰养元堂,得到诸位长辈的照顾我的身体才能恢复这么快,实在是感激不尽。”
“亭渊你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紫眉真人道:“通天教指使邪道妖**乱京城动摇天下根本,而我正道十二大门派畏于天祸皆不敢出手整肃,坐视浩劫因之渐起,倘非你以一身当之,力挽狂澜,只怕现在凡间已经乱得不可收拾,天下的气运真的要是动荡不可收拾,则修仙界眼下的局势必然更加混乱数倍。你所受的伤是因此而来,亦可算是代十二门派受伤,怎么补偿你都不为过呀。”
“紫师伯谬赞,勋愧不敢当。”陶勋问道:“我在山中避居大半年光景,不知道世间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紫眉真人道:“凡人那里经过你插手后,朝政已经稳定。老皇帝开春之后病倒在床不能视事,眼下由太子,也就是原来的瑞王,监国摄政,肃清裴党余孽的进展也很顺利。总之,人间已经稳定下来。”
橙眉真人接道:“正道的各大门派原先宁肯坐视邪道妖**乱京城也绝不肯出手整治,何尝不是冀望凡界这场大浩劫造成的破坏先由凡人承受一部分,凡人的世界越乱,则分担去的凡界浩劫业力越多,对修仙界来说压力越小。惭愧的是我峨嵋派也欲独善其身,只知闭门自守、置身事外,坐视人间乱局,胸襟反不如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