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顾安之为数不多的脆弱吧。见过他在电梯里偶然露出的胆怯惊惶，了解了他在少年时期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明明知道那个人罪大恶极、性格极端，却也仍有些扼腕。

原本以为梁霈和顾安之有深仇大恨，本不会出现在上顾安之的葬礼上，但出乎吉天佑意料的，他还是来了。

顾安之生前人缘并不好，朋友也没有一个，主办这次葬礼的是远道赶来的他的舅父舅母。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葬礼。一堆人听过死者生前的经历后，站在原地默哀。哀悼完毕后，参加葬礼的人们前往里间的后厅去瞻仰死者仪容，最后由死者的亲人等待尸体火化，再拿去安葬。

吉天佑和梁霈围着安置着顾安之遗体的棺木走了一圈，顺着人群走出来。外面天气晴好，但却丝毫抵消不了心底漫起的丝丝凉意。

手忽然被人牵住。吉天佑侧过头去看，就见梁霈毫不顾忌地握住他的手，依旧是最初那般执着的十指相扣。

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感染，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阳光下细小的尘埃飞舞。

走出殡仪馆后，两人一起驾车离开。梁霈坐在主驾驶座上，原本正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却忽然听到吉天佑的声音：“辰，你还恨他吗？”

梁霈沉默片刻，淡淡答：“他如果活着，我绝对不可能让他赢得那场官司。”言下之意，是誓要让顾安之身败名裂，失去一切了。但——

“——但他现在死了。所以，就算了吧。”

梁霈略略勾起嘴角，声音也沉了下去：“更何况，他和我们，也算是一场阴差阳错。”

直觉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吉天佑问：“什么叫阴差阳错？”

梁霈叹了口气：“顾安之原本不用受苦的。”

“当年我爸离开顾安之母子时，不是没有过悔恨的。所以他曾经回来找过顾安之的母亲一次，原本是想再给她些补偿，却发现她已经死了，还留下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由他的舅父舅母抚养……

“爸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和顾安之相认，但却在他小时候每年都寄大笔钱给他们家，拜托他们好好照顾顾安之。但顾安之的舅父母贪婪好赌，所以根本没有把钱用在顾安之头上，顾安之自小也只知道自己有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却不知道爸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那后来梁老先生怎么还会不知道顾安之就是他的儿子？按道理来说，如果顾安之进入龙亿，你爸不该不知道的啊。”吉天佑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梁霈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妈曾因为爸爸的离开而变得很神经质吗？后来，我爸偷偷拿钱给顾家的事被妈发现了，两个人大闹了一场，爸才妥协，答应不再去看顾安之，但钱还是依旧汇过去。

“也就是这样，后来顾安之上高中，大学，甚至自己申请到了国外的奖学金，这所有的一切，爸都不知道。”

梁霈回忆起父亲临终前断断续续未曾说完整的话，大概是想解释的。只是可惜，很多事情，一旦过去，就再也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了。他们就这样彼此错过，怀揣着遗憾而去。

安之，是顾安之母亲给他起的名字。想来